第73章 恶犬
天下的锁名堂各异,内有乾坤的还真不少!苌云纳罕地看着这座琉璃塔,以前来地库这么多次,可从不知道这是一把锁,他摇了摇,又掂了掂,里面没有任何响动,似乎没有锁上什么东西。
“你如何知道这是一把锁呢?”
木紫指了指塔:“你看它每一层的衔接处都有极细微的接痕,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座塔的每一层都可以藏东西,这些塔上的小人应该就是打开塔的机关。”
“如此说来,样貌精美,又内含机巧,可以算得好礼品,就选这个了。”
木紫见他连续多天阴云密布的脸终于舒展,隐隐透出亮光,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她笑眯眯地看着苌云,又起了逗他的心思:“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师兄是不是要考虑给些奖励?”
结果话刚说完,她只得到一个响亮的弹脑瓜嘣还有一个大大的白眼,她捂着弹红的脑门委屈巴巴,眼里泛出泪珠。
“师兄,你真是小气又残忍!呜呜呜”
“再吵就把你关在这!”
木紫很怕自己孤零零待在这个地库,虽然这里满是奇珍异宝,可是晚上漆黑一片甚是吓人,她屁颠屁颠连忙寸步不离跟在苌云身后,生怕他会扔她一人在这。苌云拿了琉璃塔,又挑选了一个雕漆红木盒子,离开前看了一眼装在一个箱子里的珍珠,挑了一串给木紫。
“师兄这是给我的?”这串珍珠个个如拇指般大小,泛着莹润光芒,放在手里熠熠生辉,木紫见了笑得春花灿烂,嘴角都要拉扯到了后脑勺。
“这是最大的一串了,收好它。”苌云面上冷峻,但其实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在心里笑了句:真是个财迷!一串珍珠能高兴成这样,以后见了满箱金子还指不定会乐出什么病来。
办完事后他心情舒畅,陪着木紫去杂房换衣服,也不知是谁透露的风声,出来后迎面就看见古兰慧带着几个家仆正在外头等候,她虎着脸,双手抱臂,见到他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你们做什么去了?这丫头是从哪来的?”
苌云拉过木紫挡在身后,面对古兰慧的责问毫无波澜:“去地库有点事,至于这丫头是我院里新添的人,这点小事古姨也要管?”
料他不肯说,古兰慧搬出了家规想压住他的锐气:“你父亲不在,这个家里的主人就是我,现在你未经我同意就私自下去拿东西,又带了外人进府,这是无法无天了不成?家规第五条,不得偷盗,第十条,不得未经同意带外人进府,你今日连犯两条可知错?”
木紫见这妇人面相凶恶,态度咄咄逼人,在苌云身后不自觉地拉紧了他的袖子,苌云又将她往身后推了推,怕她受到惊吓。他见古兰慧这是有备而来,不得到个满意的结果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可他急着去救父亲无意与她多纠缠,再说父亲如今在狱里受难,家里只能靠他东奔西走到处求人,她在家什么忙也帮不上,如今还要想着怎么使绊子刁难他,心里怒火燃烧。
“父亲早就将地库的钥匙交于我,古姨是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再说,我这次回家拿东西是为了救父亲,绝不是私用,这点您可以查证。如您还要拦着不许我走,到时耽误了救父亲的时机你可要担责?至于我身后的人,我的院子添人何时还要向您报告?”
“你!”古兰慧气得嘴唇和身子一齐颤抖。
“好,好,你父亲不在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日后你要是当了家还会顾家里的规矩么?来人,给我抓住他们,今天我定要家法伺候!”
可是叫了半天身边的家丁也没人敢动,他们畏畏缩缩很是为难:“夫夫人,这可是大少爷啊!再说他的功夫很是厉害”
古兰慧上去就用手指戳了一人的头道:“大少爷怎么了?天子犯法还要与庶民同罪,有什么我担着。”
迫于她的重压,几名可怜的家仆只好缓缓移步挪向他们,苌云不耐烦与他们继续纠缠,带着木紫直接飞出了院外,背后还在传来古兰慧的叫骂声:“反了,反了,你们都看到了,他不顾家规肆意妄为,等老爷回来要让他看看这无法无天的好儿子!”
木紫回头又看了一眼古兰慧愤恨扭曲的脸,她抱着苌云的双手又紧了紧。心远居离院墙不远,直到两人飞出了府苌云才放她下来,谁知木紫故意粘着他胸膛上不起来,她用头轻轻蹭了蹭娇嗔道:“没想到师兄家里还有一位毒恶的后娘,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苌云朝大街看了看,恰好此时有三、五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都在朝他们看,还挤挤眼睛推推身边的人窃笑,他面色发白,耳根发红,一把拉起她:“你闹够没?这可是在大街上!”
木紫嘟囔道:“有什么关系嘛,男欢女爱很正常嘛,师兄在没人时胆子倒是大得很!”
她向来说话没个分寸,在大街上更是声音响亮,惹得路人频频回头,苌云捂了她的嘴急得额汗直流:“别说了!”
忽而一只小仓鼠蹦蹦跳跳爬到了苌云的肩上,他唬了一跳还以为身上落了一只巨大的虫子,立即松开了捂住嘴的手。仓鼠嗅嗅爪子又蹭蹭他的脸,一阵抓痒爬上心头。他皱皱眉想赶仓鼠下去,木紫在旁喊住了他。
“别动,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礼物?”苌云迷惑不解,他摊开手掌,仓鼠顺着胳膊爬到了他手心里。
“没错,这是我在修炼时训练出来的仓鼠叫做小信,极善传递消息,你以后有急事找我就可以告诉它,它的叫声能迅速传递到各种鼠类,我就能马上知道了。”
苌云看着仓鼠正在舔自己的手,虽然感到怪异但还是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身子。这可是一只鼠!虽说不是老鼠,但好像也没差多少,木紫这家伙竟然送只鼠给自己,而上次是一只猫,她当真觉得自己也和她一样,什么动物都喜欢?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干笑道:“谢谢,心领了。”
面前的人又笑成了一朵灿烂的春花:“不谢不谢,我就知道师兄会喜欢的。我们走吧,去秦府。”
秦翼风贵为金霞大将军,手中统领三十万兵士,又极得皇上信赖,府邸比起其他高官倒是素净很多,大门上不见雕花,府邸前也只有两尊很小的狮子。秦翼风的生活如此节俭,这倒是出乎她所料。
门人通传后,两人进府看见一个士兵正在遛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狗,它看到府上进来了陌生人立即冲他们大吼,四爪刨地想挣脱绳子扑咬他们。苌云眉头拢高,很是不喜吵人的狂吠,木紫却朝黑狗挤眉弄眼发出逗弄声:“乖狗狗,来,让我摸摸你的头。”她想靠近黑狗却被门人拦住:“这位小姐赶紧退后,这狗凶得很,恐会伤着你!”
谁知狗听了她的叫唤声瞬间变得顺从起来,它哈着气,眼神变得温和,不停地摇尾巴,甚至还躺下来翻开肚皮一脸谄媚,好像在对木紫说:“来呀,来挠我的肚皮呀!”
门人见了大吃一惊,嘴里咕叨:“奇了,真是奇了,这只狗还从未对别人如此友好,每次有生人进府,它绝对会朝那人大声吼叫,凶恶无比,我家老爷经常发愁要怎么驯服它。可今日见了姑娘就好像遇到主人一样顺从,真是奇怪!”
木紫蹲下来挠了挠狗的肚皮,本还想多玩一下,想到要尽快解决苌云父亲的事,只好起身跟着门人去了内院。
管家通传时,秦翼风正在书房写字,他向来清静,除非不得已不喜欢在家接见客人,听到是司空铮的儿子来访,他神情凝肃道:“他定是为司空宰辅的事来见我,让他进来吧。”
管家本欲退下,想到一件事,又折返身禀报:“对了老爷,今日发生一桩怪事。”
秦翼风挑起眉毛:“何事?”
“那只从赤狄带回的黑狗平时除了您对谁都又扑又咬,凶猛异常,甚至还咬断过别人的胳膊!可今天见了司空公子身边的一个女孩却变得服服帖帖,看上去还很喜欢她的样子,你说奇不奇?”
秦翼风听了心头微微一动,赶忙问道:“真有这事?我带回来的可是旷野中的犬王,只会服从我一人,就连赤狄王的话它也不听。”
“千真万确!”
“马上带他们进来!”
“是,老爷。”
苌云之前听说秦翼风出身草芥,早年迫于生计被亲戚送入永嘉王府做陪读,后来永嘉王爷与皇上一起打猎、踢蹴鞠,皇上发现秦翼风不仅相貌堂堂而且机敏聪明,越来越觉得和他投缘,登上帝位后马上给秦翼风封官,后又几次提拔,他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要说这个人平日里看着作风严谨,似乎从不参与党争,这点从他上次对蔡崤的态度就能肯定,可是他一路从草莽爬到了现在的高位,要说心无城府他是不相信的,何况他自定国候去世后,接替他驻守阆北多年,可那里的情况没有转好反而越来越糟糕,可见秦翼风的能力不强,甚至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样子。总之不能掉以轻心,苌云想到这里心里沉了沉,和木紫一起走入内厅。
秦翼风请他们坐下,面上神情和悦:“苌云,我和你父亲共事多年,他比我年长很多,平日里我都称他一声长兄,按这个辈分来说你应该算我的侄子。”
苌云心道他也称呼沈相多年叔叔,可到头来还不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一点泥水都不愿沾身上。
他颔首,又笑了一下:“秦叔好,秦叔应该知道我今天的来意,还请您多担待,可否想想办法,在圣上面前求求情?”
秦翼风微笑着,眼睛特意扫过木紫,见她一身紫色衣袍,腰间束了一条黑色嵌珠腰带,身姿挺立,杏眼明澈,含着三分娇软,眉宇间却透着股子英气。不知怎么,虽说她坐在那口不言语,看着乖巧和顺,却让人感到她身上有股气场。秦翼风只是这么轻飘飘扫了一眼,却好像将人看了个透彻。
坐在那的木紫也在暗暗打量秦翼风,不过不是为她自己,而是关切苌云能不能从这个人身上获得帮助。她见秦翼风并无不悦之色,也没有一句暗含推脱的话,期盼苌云父亲的事能从他这有些眉目。
秦翼风手上捏了一串蜜蜡佛珠不紧不慢道:“实话说,为兄的事我这几日都在盘算,再过几日是刘贵妃的生日,大家都知道皇上现在最宠这位贵妃,到时他定会龙心大悦,我想乘这个机会为司空兄求情,或许这事会有转机。”
苌云听他肯帮忙,脸上难得地露出喜色,赶忙起身献上了红木雕漆盒子。他朝秦翼风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谢,木紫也连忙起身弯身鞠躬,动作乖柔,全无平日里大咧咧的样子。秦翼风放了盒子,也没打开看一眼,他扶起苌云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秦叔请说。”
“我听管家说和你来的这位姑娘颇会驯狗,有这回事么?我家这只黑狗是从赤狄带回来的,据说是赤狄犬中之王,性子刚烈,对谁都凶,之前请了驯兽师傅,可都被咬得遍体鳞伤,甚至其中一人被咬断了胳膊!谁知今日见了姑娘却温顺得很。我经常苦恼它太凶了,养在家里怕哪天伤了人,今日见姑娘与它投缘,可否帮我驯驯它,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苌云心道不好,若真要木紫出手必定会引起怀疑。秦翼风为什么突然问起这茬事?就真只是为了驯狗,还是说他也在找万灵策?
“秦叔,我这位朋友从未驯过狗,兴许只是和您家的狗对了气味,狗这种动物很是灵敏,谁对它好,对它不好,心里是清清楚楚,如果遇上了对气味的人马上态度就会变得不一样。”
木紫也在心里盘算要怎么办才好,但她的脸上还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好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秦翼风显出一丝不满:“侄儿,你知道为叔我平日感兴趣的事不多,早年还会踢踢蹴鞠赏赏画,可是随着年龄增大喜欢的东西就越少,常年在外打仗有只狗在身边陪伴,人的心会少很多寂寞。所以啊,我现在特别喜欢狗,这条黑狗是我的心头好,如果能将它驯得好一点,能与我的家人相处愉快些,我也不用老把它关在柴房。”
说完他顿了顿,神色悲戚,然后道:“你难道连这点事也不愿意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