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香碎人疏离（六）
“王爷，后面有辆马车跟着咱们。”马车夫观察了许久，见那辆车紧跟其后，怕生事端，便开了口。
徐云泽皱着眉，抬手掀起窗纱，目光往马车后头探去，正巧与叶玄目光相对。
后者神情淡漠，目光交锋的一瞬，徐云泽便感受到了一丝强烈的敌意。
这个人，很危险。
徐云泽将窗纱放下，转头意味深长地望向一旁的楚柔。
“是叶玄？”楚柔闭着眼，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嗯。”徐云泽应了声，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道：“柔儿，你往后还是离他远些吧。”
楚柔眼皮稍微抬了抬，“为何？”
“他这个人心思缜密到可怕，在宫中安插了无数眼线。他杀了所有曾经弹劾过他的人，如今连皇帝都要敬畏他三分。所以你听我的，离他越远越好，好吗？”
难得听见徐云泽如此诚恳地劝她，楚柔却莫名觉得刺耳聒噪。
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定会同旁人一般认为叶玄就是个贪图杀戮的暴力因子。
可是在和叶玄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楚柔却觉得他似乎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在她的眼中，叶玄是会吵会笑、极具个性的人。尽管他经常惹人生气，但又总能给人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我困了先睡会儿，等到了你再叫醒我。”楚柔脸上并无过多表情，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了。
“好。”徐云泽似是察觉到了楚柔的不悦，面上仍笑着应道。
此时再劝无异于是飞蛾扑火，楚柔根本听不进去，只能另寻机会了。
话题结束，两人一路无言。
……
齐云寺修于长安城南侧，寺外有片竹林，青竹生长得十分茂盛，偶尔有林燕穿过，鸣声此起彼伏。
寺庙专用于皇家祈福，每年宫里都会向寺里进贡大批的香火，以至于寺庙规模逐渐壮大，如今已能容纳下浩浩荡荡的几千号人。每逢祈福的日子，他们便会分批出来接待贵客。
马车徐徐停下，徐云泽习惯性地扶着楚柔下了马，两人随着寺僧的指引进入了寺庙主殿。
不久后，叶玄也顺利到达了寺外。
叶玄生着病强撑了这么久，体力已被消耗了太多，尽管如此，他仍旧站得笔直。
他的腰间佩着平日里惯用的那柄长剑，尽管衣领早已被汗水浸湿，面上却冷静得出奇。
这几日楚柔未曾出府，那群刺客便也无从下手。今日无疑是刺杀的绝佳时机，他必须得保持镇静，绝不能让那伙人得逞。
……
进入主殿后，楚柔便与徐云泽分开了。
殿内陈设着众多神像，不少人正跪拜在神像前焚香祈祷。
祈福过后，楚柔闲着无事便想去寻楚卿衣聊聊。
一番寻找过后，她终于在寺墙一角捕捉到了楚卿衣的身影，不过……他似乎正与人争吵。
楚柔驻足在不远的地方观望着，争吵的对象是个女孩儿，她着一身红裙，马尾高束，口脂浓艳却不显庸俗，上挑的凤眸略微带点戏谑。
“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儿没变。”楚卿衣难得气得脸红，愤然道。
“嗯……那你确实变得挺多，不似儿时那般整日就知道哭哭啼啼了。”对方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你……！”楚卿衣怒极顿了顿，却又一时思考不出辩驳的话语，只能干瞪着眼前的人。
正在气头上，却见身旁突然站了个人，紧接着背上一暖，似是在为他顺气，抬眼一瞧，原来是楚柔。
他自小便对这皇妹疼爱有加，眼下心里总归是舒坦了些。
“皇兄无碍。”楚卿衣眉眼弯弯，伸手捏了捏楚柔白皙的脸蛋。
“啧。”前头传来某人不屑的啧声，凤眸里满是嫌弃。
楚卿衣放下手，望向那人，蹙了蹙眉，道：“看不惯便走。”
对方歪头，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呵呵，正有此意。”说完，她便潇洒地朝殿外大步走去。
“哎……”楚卿衣轻叹了声，眼里满是无奈。
“二哥，那位是？”楚柔心觉方才那人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忘了呀？”楚卿衣愣了愣，随后又释然道：“也难怪，毕竟你们都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
楚卿衣笑了笑，“她就是你小时候总爱跟着的那位苏姐姐。”
听见名字，楚柔总算是忆起了。
小时候她喜欢跟着二哥到处玩耍，有一回二哥太调皮捉弄了几位小王爷，他们便叫来人围着他欺负。
楚柔想上去帮他，却不知被谁推到了一边，她自小被金枝玉叶地养着，哪受过这种气，不一会儿就在旁哭哭啼啼的。
远处有人被哭声吸引，往这边走来瞧了眼，她眉头一皱，随意抄起根细竹鞭便将欺负他们的人那些赶跑了。
“姐姐，你好厉害呀，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楚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乖巧地看着那个女孩。
“苏琼宁。”她只冷冷地丢下这三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
“原来是苏姐姐呀。”楚柔心下了然，又问道，“那你们方才怎么吵起来了？”
“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祈福的时候我无意间瞧见她也在，便想着过去打个招呼，没成想竟把她给吓着了，然后就……”楚卿衣撇撇嘴，无奈道。
竟是这么个情况，楚柔不禁轻笑出声。
楚柔巧妙地绕开这个话题，与楚卿衣叙了会儿旧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人快走到了寺门处忽然被人拉住，楚柔转过身去定睛一看，原来是徐云泽。
“何事？”
“柔儿，你生气了吗？”
生气？她现在看上去像是在生气吗？
好像是有点吧，毕竟方才看清是徐云泽时，她心里是莫名地涌起了一股火气。
可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他说了叶玄的坏话？
思及此，楚柔不由地慌了神，什么时候她竟听不得旁人说叶玄的不好了？
“没。”楚柔心里有些乱，回了个礼貌的笑容。
徐云泽没多想，听见她说没生气，便也不再多问，“我生辰将至，打算在王府里办个庆生宴。柔儿，你会来吗？”
楚柔思衬片刻，倒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再加上她对自己的胡乱迁怒有些愧疚，便应允了下来。
这次她要离开，徐云泽没拦着。
刚踏出寺外，楚柔就又不知被谁拉到了角落。
她刚要发作，抬眼一看竟然是叶玄，并且她意外地发现眼前的人今日好像格外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