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清晨刚至，全城的护卫倾巢而出，悄无声息将北荣城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团团围住。站在护卫前面的，是将近五十名北荣城招揽的修士，个个目露警惕，严阵以待。
早在护卫开始行动时，徐望卿就已经醒了。
他们自以为是的“悄无声息”在他耳里却如锣鼓喧天，只差没明着告诉他，他们被包围了。
但徐望卿不想搭理他们，他看了一眼白世欢无知无觉的睡颜，随手丢出一个结界，将嘈杂的声音阻隔在外面。
即使这声音其实并没有影响到白世欢。
金肃萧站在队列的最前面，大声喊道：“贼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若是识趣，便放弃反抗，乖乖与我们合作，若是不识趣……”他顿了顿，阴恻恻道：“有些滋味难不成你还想再尝一次？”
金肃萧是城主之子，做事一向狂妄，整个北荣城，除了他爹和无妄，就没有他放在眼里的人。
徐望卿分出一缕神识出去，闻得此话，并不作声，他看了眼白世欢，还好，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金肃萧没有得到回应，不满道：“我再说一遍！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金莱名义上是他的老师，实际上是他的护卫，一向与他形影不离，寸步不离地保护他的人身安全，此刻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出言道：“不可，城主再三吩咐过，若能将人请回去更好，若是请不回去那便将人送出去，不到最后一步，不可与他为敌。”
金肃萧冷笑一声：“我们当初怎么对他的难道你忘了？他都逃走了如今却回来，说不是回来报仇的谁信？既然注定为敌，又何必再给他留脸面！”
金莱叹口气：“城主的意思是，此人如今羽翼已丰，我们便该好好与他谈判，若能补偿点东西将人送走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不能再动手亦不迟。只是动手是下策，能不起冲突最好。”
金肃萧嗤笑：“若是当初留了一线便罢，可当初将事情做得那般绝，现在还妄想将人好好送走？爹是不是老糊涂了。”他冷声道：“那是爹的意思，不是仙师的意思，也不是我的意思。”
金莱错愕：“你，你们怎能罔顾城主的命令……”
金肃萧不耐烦地将他挥到一边，继续喊话：“我只给你们半炷香时间，若是你们执迷不悟，我便只好将这客栈一把火烧了！”
客栈里还住着不少人，闻得此话，纷纷跑了出来。
北荣城的人也没拦着他们。
“不必半炷香。”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客栈内传来。
众人只见一身着浅蓝色轻纱裙的女子款款而出。
白世欢的目光缓缓掠过眼前众人，表情镇定，脑海里偷偷问系统：“人来齐没有？”
系统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回答道：[齐了齐了，北荣城里说得上名号的各大世家都派人来了，你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金肃萧乍然看见一陌生女子，还有点没回过神：“你是谁？”
刚问出口，他便反应了过来，看向一旁的金莱。
金莱点点头，确认了他的想法。
“原来是你。”金肃萧上下打量着白世欢：“当初在地牢里，就是你伤了我？”
白世欢抿唇一笑：“你记性还不错，也不知道烂鱼上身的滋味如何。”
她若不提还好，她一提，金肃萧便想起了全身烘臭的难受劲，他一下子沉了脸：“正好，我也不必再费心寻你了，今日便把当初的仇报了！”
“报仇？”白世欢笑笑：“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客栈内传来，金肃萧被逼得生生弯了双膝。
金肃萧瞪大了眼睛看向客栈，那人实力竟然强悍如斯？这不可能，当初他们也曾将他抓住，虽颇费工夫，但远没有如今这般难对付。
他不知道，他们能将徐望卿抓住，是因徐望卿彼时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现在再想抓他，难上加难。
金肃萧脸上终于露出难看的表情。
金莱适时开口，恭敬道：“前辈，当初是我们不懂事，如今你找上门算账也是应该的。只是，毕竟我们并没有害您性命，前辈不如就当结个善缘，放过北荣城，北荣城自然也会备上厚礼，以示当初对前辈不敬的歉意。”
白世欢微微一笑：“你还挺会说话，只是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厚礼是什么？”
金莱这才看向白世欢，表情带着质疑：“不知这位修士和前辈是何关系，是否能代前辈做决定。”
“自然能。”白世欢轻轻一笑：“我与他两情相悦，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徐望卿早就明白了什么叫两情相悦，此刻闻言，忍不住红了耳朵。
金莱看了眼客栈里面，里面的人没有反驳的意思，于是只好说道：“北荣城会备下灵石万枚，仙阶法器一个，任君挑选。”
仙阶法器这种放在修真界也会被哄抢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看来是真的下了血本。
白世欢却不为所动：“我们不需要。”
金莱皱了皱眉，他们果然没那么好打发：“不知你们想要什么？还望直言。”
“不知道呢。”白世欢慢悠悠道，在金莱变了脸色前，随手指向金肃萧：“不如这样，你们把他杀了给我们助助兴吧。”
金肃萧：“荒唐！”
白世欢冷眼看他：“当初是你把他打得遍体鳞伤，现在要你一条命来还，不过分吧？”
她话音一落，金肃萧只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威压又重了几分，他几乎要喘不过气，全身的骨头仿佛要被压断，他咬着牙，不得不屈服：“前辈，当初是我不懂事，任前辈打骂绝无怨言，只是还请前辈饶我一命。”
金肃萧低着头，神色莫测。
你们且猖狂，待法师赶来，有你们好果子吃。
白世欢静静看着他，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狠辣。
“不饶。”白世欢慢悠悠道：“除非……你自挑筋脉，我们便相信你有悔过之心。”
她歪头道：“怎么？下不了手吗？我们可以帮你。”
此话一出，金肃萧只觉全身的灵力正在飞快流失，血液似乎也凝固住了，他终于慌了。
金肃萧跪在原地疯狂挣扎，额头上的汗小瀑布般往下冒，他口中不断哀求道：“前辈，前辈我真的错了，还望前辈手下留情！前辈！”
金莱也忍不住求情道：“前辈，还望前辈能停手！北荣城什么都可以出，只是这挑断筋脉万万不可啊！”
白世欢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正当金肃萧感觉到自己的筋脉似乎正在慢慢被人从体内抽离时，身上的威压突然散去，另一股熟悉的灵力缓缓包裹住他，他身上的伤瞬间一扫而空。
“仙师！”金肃萧大喜过望：“仙师，你终于来了！”
白世欢没见到人，一股强烈的不安突然袭来。
下一刻，原本不知在何处的无妄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飞快将她带离客栈门口，两根指头牢牢摁住她的咽喉，她毫不怀疑，只要他轻轻一按，她就能血溅当场。
徐望卿速度也极快，早在无妄出现时，他便出了客栈，却被白世欢及时止住。
她向他传音，让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即使他有诸多不愿，仍然忍了下来，此刻看着无妄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一股怒气突兀地涌上了心头。
他的语气比平时冷了好几分：“放开她！”
“可以。”无妄一口答应下来，接着道：“只要你自挑筋脉。”
金肃萧一听这话，忍不住幸灾乐祸：“这滋味，也轮到你来尝尝了。”
无妄淡淡看了他一眼，金肃萧立刻讪讪闭了嘴。
“不行。”白世欢义正词严地拒绝道：“我宁愿死，也不愿你做出这种牺牲。”
无妄看了看白世欢，又看了看徐望卿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忧，笑了：“原来是一对小情/人啊，怪不得。”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怎么样？到底要不要救她？再不决定，她可就要死在我手里了。”
徐望卿忽然说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心头血吗？我可以给你，你放了她。”他从怀里取出一瓶心头血。
无妄定定看着他：“一瓶心头血就想让我放过她？呵，我要你重回地牢里，日日为我取血！若有一日不取，我便刮她一刀！日日不取，我便让她流血而亡！”
无妄的声音突然被放得极大，这声音瞬间就覆盖了整座城。
他愣了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是徐望卿在搞鬼。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徐望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片刻，他就明白了。
城中百姓的议论声很快传入他的耳里。
“仙师为何要这么做？这与邪魔歪道有何区别？”
“莫非这人也是邪魔歪道不成？”
“这心头血是什么东西？为何能让仙师如此在意？”
白世欢忽然开口道：“你们的仙师将我……相公，囚禁于地牢数月，只为了他的心头血，便日日将他折磨，持续了好几个月，还有你们的城主大人和这座城里数得上名号的世家，个个都有参与，他们为了一己私利，将无辜之人关了起来取其血挖其肉，可谓天怒人怨，自私自利，毫无人性，令人发指！”
“百姓们切莫被他蒙蔽！他根本不是什么仙师！他其实是来自魔界的魔修！”
白世欢的话也被放大了，此话一出，举城沸腾。他们立了长生碑、日日供奉的仙师居然是魔修！是传闻中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的魔修！
周围世家派来的子弟看向无妄的眼神也变了。
与魔修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无妄失了从容。他留在北荣城最大的原因，便是要收集北荣城百姓的生气和愿力，一旦他们不愿意诚心相信他了，愿力便无法再收集。
他盯着徐望卿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他亦扩大了自己的声音：“北荣城民们，你们知道为何粮食产量会突然暴增吗？都是靠眼前这人的血生生浇灌出来的！他是龙族，生存在荆江里的龙族！荆江乃是我们北荣城的立根之本，他汲取了荆江的灵力而成，便是在汲取北荣城的灵力，拿了属于咱们北荣城的东西，难道他不该为我们北荣城做点什么吗？”
他冷嗤：“不过是取点血罢了，为了北荣城，这些都是应该的。“”
一时间，城内一片寂静。
良久，有人小声道：“这，好像也有道理，说不定如果不是他，我们的土壤也不会比别处贫瘠，既然如此，他自该负责，再者说，不过取点血罢了，又不是要他的命。”
“仙师处处为我们着想，自从咱们北荣城有了仙师，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他怎么可能是魔修。”
“没错，要我看，那条龙才是魔龙！”
“嘘，那可是龙族。”
“龙族又如何，有仙师在，不必害怕！”
无论在哪，人果然都是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的生物。
白世欢突然觉得有点心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她看着徐望卿逐渐冷了下来的神色，捏紧了拳头，大声道：“你们这群小人！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们！你们为了一己私利便要将他生生困在这里，你们比魔修还要恶毒！你们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怕遭报应，你们就接着说！吃着鲜血浇灌而成的食物，你们夜里是否能安寝！犯下如此错事，亵渎龙族，你们的子孙是否能长久！”
议论声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安静下来。
白世欢骂够了，歇了歇，对系统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要那么费力了，屠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