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债一身轻
回到家,卢舟正牵着卢锐带着腊月在厨房收拾东西,听见开门声,齐刷刷从厨房跑出来。
腊月:“哥哥!”
卢栩快步走过去将腊月提溜起来在院子里转圈圈,惹得腊月哈哈大笑。
“好晕哦!”
卢栩放下腊月,又将卢舟提溜起来更快地转圈圈。
卢舟猝不及防,害怕地死死抓住卢栩胳膊,生怕被人来疯的哥哥扔出去。
卢栩有用不完的劲儿,放下懵逼腿软的卢舟,又举起闹着要玩的卢锐举高高。
家里笑作一团,元蔓娘从三奶奶家买了只老母鸡回来。
“鸡!”腊月仰头问,“要养么?”
“不养,炖了吃!”卢栩指挥卢舟烧水,挽袖子杀鱼,剁肉。
卢栩洗干净鱼鳔扔给卢锐踩着玩,卢锐故意踩个边又挪开,踢远再追再踩,小猫玩球似的满院子撒欢。
腊月跑来跑去递剪子,扫垃圾,眼睛都要花了,有鱼,有肉,还有鸡,该吃哪个?
“哥哥今天过年么?”她短短的记忆里,只有过年才能吃这么多肉!
卢栩豪言壮语,拿着菜刀挥斥方遒:“不过年也吃肉!咱们家不欠债了,哥哥有钱了,以后想吃肉就吃肉!”
全家人在厨房忙得团团转,卢舟添完柴又提着小桶一趟一趟提水,腊月剥蒜剥葱,卢锐啃着块散碎的绿豆糕在他们脚边打转。
天不黑,卢家的厨房炊烟燃起,飘出阵阵香味儿。
炖鸡、炒排骨、红烧鱼、红烧肉……
没一个人觉得浪费,三个小的坐在厨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红彤彤的炉火,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鸡,卢栩翻炒着染了糖色,油亮发红的红烧肉,深口的大海碗里盛好了新出锅的炒排骨,红辣椒散发着呛人又诱人的香味,最大的盘子里装着一条红烧鲤鱼。
元蔓娘拿来方口提篮,将刚蒸好的米饭盛入碗中装入篮里,隔一层,再放排骨,红烧鱼。
卢栩将红烧肉盛到盘子里,最后捞出整只的鸡。
饭菜连同七块点心,装了两篮子,卢栩拎着走在前面,卢舟跟在他后面提着香烛纸钱和酒,元蔓娘抱着卢锐牵着腊月走在最后,全家一个不少一起爬上山坡,赶在天黑前,到卢家祖坟,卢吉和卢栩卢舟母亲坟前祭拜。
从山上下来,天色已暗,卢栩点了灯摆上一桌的菜。
全家欢欢喜喜的吃,比过年还丰盛。吃着吃着,期间不知是谁先哭起来,卢栩开了酒,喝得人轻飘飘的,只记得元蔓娘无声地掉眼泪,后来放声大哭了一场。
卢栩醉了,酒肆掌柜送的酒不错,入口绵软,甜丝丝的,有股果香,不上头还助眠,卢栩一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
他被日光照醒,不知今夕何夕地爬起来吃了饭,消消食又早早睡了,一连睡了三天。
三天里,卢栩哪也没去,每天在家醒了吃,吃完睡,好像要把近两个月缺的觉都补回来。
家里静悄悄的,卢舟和腊月轻生低语,连卢锐都被元蔓娘带到外面玩。
颜母和三奶奶都禁不住问起来,“栩娃不是病了吧?”
她们还记得卢栩上次一病不起,一病就是好些天。
元蔓娘摇头,这次她没了上次的慌张,平静地做着绣活,给卢栩缝鞋补衣裳,两个月不到,卢栩已经磨破了五双鞋,“没生病,就是累了,睡饱了睡够了才能补回来。”
卢栩一觉睡得无比香甜,睁开眼浑身骨头都发软。上次睡懒觉,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伸着懒腰出来,家里关着门,人都出去了,听不见一点动静,卢栩爬起来到厨房盛了碗清水喝干净,又啃了半块豆沙包,抹抹嘴上了山。
还是他一个人,还是那座山坡。
小山坡上野草更旺盛了些,远处的山比上次绿得更深了些。
卢栩大口深呼吸,无比地畅快,一口气跑到山顶,此时再看,只觉得风也温柔,云也可爱,连看不到尽头的山路都顺眼起来。
他撒鸭子跑一会儿,蹦蹦跳跳活动好筋骨,双臂一摊躺在山坡上发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挺好!
好一会儿,依旧是颜君齐寻上来。
“我到你家看你,见你不在,猜你在这里。”
“我没事,就是来看看!”卢栩咬着根狗尾巴草,浑身都散发着慵懒,“我觉得,我好像走了好远好远的路。”
颜君齐同他一起眺望远处的山路,窄窄的山路伸向绵延不绝的山里,蜿蜒如线,彼时在这里,他们还看不到脚下有路,回过神,已经恍如隔世。
颜君齐感叹:“辛苦了。”
“挺累的,不过不辛苦!”卢栩跳起来,攥紧拳头给颜君齐秀胳膊上的肌肉,还有脚上又要磨破的布鞋。“虽然背着债,每天都要天不亮就起来,还要走两个时辰山路到县里,卖完东西又要马不停蹄再走两个时辰赶回来,可我每天都觉得好畅快!赚了钱畅快!做了好吃的畅快!每天把油条田螺卖光畅快!看见我娘卢舟腊月他们那么依赖我信任我,我就好畅快!”
卢栩目光灼灼,眼睛闪亮亮地望着天地山川和眼前的颜君齐,“还有你君齐,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充实过,从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过,我吃的每一粒米,每一口饭,都是我靠自己赚来的!肉是香的,糖是甜的,空气这么新鲜,景色这么好看,你们对我的喜欢都是真的,君齐,能遇见你们真好!哪怕这是一场梦,我也满足了!”
颜君齐失笑:“怎么会是梦呢?”
世上哪有这么辛苦的梦?
颜君齐定定地望着卢栩想,只有你这样快乐的人,才会看什么都像美梦呀。他每天挑灯夜读,苦涩到读不下去时候,只有翻出来卢栩存在他那儿的账本,想想卢栩赖在他桌边侃侃而谈充满希望的样子,才能品出几分甜来。
卢栩感叹完,又没心没肺起来,“君齐你看对面山头上长的是不是核桃?等秋天咱们上山找找,肯定有核桃栗子!”
“等我有了钱,我就把这片山头都买下来,种果树,种核桃,种栗子!没事就上山转转,一年到头都有得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卢栩正畅想着怎么修路盖亭子,忽然看见山下升起了炊烟,“噫,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家家户户都做起午饭了?”
颜君齐:“夏收今天开始。”
“夏收?”卢栩嗷的一声,“今天?!我这是睡了几天了?怎么也没人叫我!”
他匆匆忙忙拽着颜君齐跑下山,扔了一身的懒散,疾风似的跑回家,拿了镰刀又疾风似的跑向麦田。
夏收了!
他们家麦地里怎么能少了他!
颜君齐也莫名其妙受他感染,拿了把镰刀跟过来。
卢家总共两亩地,但他们家弱的弱小的小,除了元蔓娘,连卢舟都拿了把镰刀当主力了,腊月提着篮子跟在后面捡麦穗,卢锐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地里追蚂蚱。
“哥哥!”腊月先看见他,远远就喊起来。
卢舟和元蔓娘听见了,也直起腰朝他笑。
“醒了?睡好了么?”
“醒了!睡得不能再好了。”卢栩下了田,接替元蔓娘当主力,刷刷地割麦子。
连片的麦田里没有一棵树,将近正午,太阳晒在头顶,晒得人燥热。卢栩忘了拿草帽,头顶被晒得发烫,还要弯着腰不停地割麦子捆麦子,尖细的麦芒划到胳膊上又痒又痛,不挽起袖子又热得难受。卢栩拽领口擦汗,他个子高,没多久,弯腰就弯地难受。
全家就腊月还活力不减,腊月捡够一把麦穗,就跑几步放进篮子里。卢舟给卢锐捉了两只蚂蚱,用草茎穿了,让卢锐到田边树荫下玩,省得热到他,也省得他给腊月捣乱。
中午太热,卢栩让他们在田边树荫歇着,自己回去煮了锅咸汤,又从隔壁三奶奶家买了一篮子肉包子,推着小推车,装着一个旧席子和草帽回来。
他把席子铺到树下,让卢锐、腊月、卢舟吃饱了躺上去睡个午觉。
大人还好,小孩累一上午精力要跟不上了。
里正家也送来了午饭,自家蒸的杂粮干饭,白面馒头,炖了一大锅菜。他们家属于吃得好的,可跟卢栩家一比,还是相当节省。
就二亩地,还吃上肉包子了!
卢栩挨个盛紫菜蛋花汤,天热流汗容易却盐,得补盐!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他就多炒点菜,煮绿豆汤解暑了。
给自己家都盛好了,卢栩提着桶到里正家,“大爷爷,我这儿有好些咸汤,有人喝吗?”
里正小孙子卢虎头瞧不上卢栩,一撇嘴一仰头,“不——哎呦!”
他话还没说,就被他哥锤了头,卢川站起来接桶,“喝,我正好渴了!”
免费的汤干嘛不要,就虎头那小子傻。
“你这煮的是什么东西?”
“紫菜!”卢栩给人安利,“这东西是海里长菜,晒干了很轻,买一块能吃老久,盐吃少了多吃这个也不错。”补碘又补钙,还能防止得大脖子病!
卢川好奇地盛了一碗,一尝朝卢栩竖起拇指,“看着清汤寡水的,还挺好喝。”
他给里正和他爹他叔叔伯伯都盛上了,连虎头也好奇地盛了一碗。
卢栩推销成功,提着桶回来,就见他亲爱的小弟弟不好好睡觉,趴在席子边拽蚂蚱玩,头都拽掉了!
他亲爱的小妹妹一边困得眼皮子打架,还一边奶声奶气地给他出主意,“拔掉头串起来,哥哥回来了给你烤着吃。”
腊月看见他,“哥哥——”
卢栩人都麻了,别叫他,他不烤,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