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乔越之最终还是在林孟的注视下跑了趟卫生间。
即使他不需要。
林孟巡了一圈，站在讲台上说:“今天是第一次晚练，大部分同学都能按时到达，这很好，特别是上节课还是体育课，希望大家以后继续保持，不要玩得太疯了，要不然很难定下心来做题。”
十五道选择题一道大题，难度递增，要求在半小时内做完。
林孟没有一直在教室盯着，说完话就去走廊站着看风景
暑气未完全消散的初秋，教室冷气打得很足，乔越之皱了皱鼻子，觉得林孟出去，完全是受不了教室里的气味——
饭菜的油烟味和汗酸味混合在一起，乔越之本来还饥肠辘辘，走神想着等下去食堂吃什么，闻到这味道，顿时什么都不想吃了。
“课代表，”肩膀被后桌同学拿笔戳了戳，“写完交了就能走吗？”
“你写完了？”乔越之看了眼时间，这还不到二十分钟。
蔺瀚川把卷子往前一推，递给乔越之。
第一个离开教室。
被教室里混合的酸爽味道熏得食欲不振，乔越之晚上没怎么吃，晚自习才刚开始，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噜叫唤。
晚自习一般是一个老师看顾两个班，不一定是本班老师。有不懂的问题可以去问，老师一般会离开去走廊解答，避免打扰到教室里的其他同学。
乔越之往外看了眼，需要解答的同学才捧着书刚出去，老师和他借着走廊灯对着书本指指点点。
“老师来了叫我。”
他对蔺瀚川说完，便趴在桌上伸手在桌肚里摸索手机。
太饿了，他得吃点什么。
食堂有提供夜宵，不过一时半会乔越之是真不想再闻到油烟味了。
前面的桌肚微微透着一点光出来，蔺瀚川瞄了眼走廊，那位同学频频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办公楼的楼梯一片漆黑。
低下头做了会题，走廊外请教的同学已经回来了，值班老师却不见踪影。
蔺瀚川动作一顿，陡然回过头。
值班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从后门进来，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背后的黑板墙。
蔺瀚川拿笔戳乔越之。
今天的值班老师恰好是隔壁班班主任，要是被抓到，乔越之接下来的晚自习就只能去走廊上了。
天气太热，乔越之想吃炒酸奶。
感觉一份还不太够，乔越之又纠结要不要加上烧烤，多加辣椒孜然，掩盖油烟味。
蔺瀚川戳乔越之的时候，一起合订的同学正和他大力推荐锡纸烧烤，说锡纸烧烤没有炭火味，完美符合他的要求。
感觉好像也不错，不过辣椒孜然可以少一点。
他想得入神，猝不及防收到提醒，立刻把手机推进桌肚深处，挺背坐好，整个过程花费不到三秒。
手机撞在桌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在安静的教室内异常清晰。周围的同学纷纷抬起头，隔壁班班主任同样回身寻找声源。
乔越之故作疑惑，拿起一支笔做样子转了转，偏头与蔺瀚川对上视线。
蔺瀚川挑眉，无声一笑。
乔越之瞪他。
蔺瀚川手指一动，指了指后面，乔越之顺着看过去，正好看到隔壁班班主任转过来。
“……”
乔越之赶紧背过身坐端正。
下课铃响，乔越之转头问:“你就不紧张吗？”
“又不是我偷玩手机，”蔺瀚川反问，“紧张什么？”
……有道理。
乔越之无话可说。
手机聊天界面停留在还加辣椒加孜然上，那位同学则回复了他一个ok，已下单。
盯着手机看了老半天，乔越之最后还是戳屏幕回了谢。
夜宵有了着落，乔越之安心了不少，接下来的晚自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看一眼墙上的时钟，
等下课铃一响，拽起书包第一个蹦出教室。
他要第一时间去迎接外卖。
还没等他走到废弃后门，那边就来了消息，说看到乌骨鸡在巡逻，可能要等一会才能送到。
乌骨鸡精力真是旺盛，乔越之郁闷地操场边的钟楼下绕着走了两圈。
钟楼再往前，就是情人坡。
情人坡是个小山坡，草木狂野生长，山路蜿蜒交错，一路延长到宿舍区的紫荆花长路。这是少有的没有监控的地方，确实很适合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抓紧时间谈个小恋爱。
特别是校长具有非一般的浪漫情怀，亲手在漫山遍野种下一棵棵桃花树，畅想“桃李满园”的情景。
这个想法从乔越之高一入学就听说了，有时课间从教学楼走廊远眺，也能看到山间晃过一个人影，扛着铁锹弯着腰，辛勤地松土施肥。只是这桃树越长越大，越来越适合小情侣藏身躲避乌骨鸡，就是枝桠始终光秃秃的，不见开花。
乔越之感觉自己到毕业也见不到这桃花开了。
等拿到外卖回到419，已经快到十一点的熄灯时间了。
外卖袋子还没打开，味道就已经逸散开来。
乔越之买得多，不光自己吃，还给419其他人分。
“也给你分点？”乔越之捧着抄酸奶问蔺瀚川。
他还没开始吃，盒子里的炒酸奶就没了大半。
蔺瀚川有些疑惑，这周回来乔越之对他就亲近了许多，当然也有可能是篮球场那一脚的原因，不过似乎又不太对。
视线从揭开锡纸包里厚厚的孜然辣椒层上移到掺杂了水果的炒酸奶上：“要一点炒酸奶，谢谢。”
“好啊。”乔越之又问，“烧烤不要吗？很好吃的。”
乔越之其实不是很会吃辣，改订单麻烦也容易弄混，最后还是作罢。这么多如果有人能帮着他一起吃，他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蔺瀚川摇头:“不了，谢谢。”
蔺瀚川看着乔越之把剩下的炒酸奶分一半出来，依依惜别。
“谢谢。看你晚自习也是心不在焉的，多吃点。”
“客气了，一个炒酸奶就三声谢谢，”乔越之把烧烤往蔺瀚川的方向推，笑得狭促，“加上烧烤你要说多少声？”
虽然蔺瀚川骗了他，不过也没是为了他好，要是真打起来，乔越之不一定能得到好。特别是后来，又是蔺瀚川先踢篮球打许霁。
“还有之前篮球场，谢谢你帮我了。”乔越之想了想，还是直接对蔺瀚川说明白，“许霁你还是别去招惹的好，这人混得很，听说还认识不少‘道上的’，不好惹。”
就像徐鹤轩一样，住沙口，吃穿节俭，学习刻苦，努力改变命运的好学生，要是招惹上这些社会青年，是别想有什么平静生活了。
蔺瀚川叫了他一声哥，乔越之觉得自己也应该大度些，过往的那些恩怨一笔勾销。
那一脚就不是为了乔越之的，只是乔越之说得诚恳，蔺瀚川不能真当没听见，毕竟他在外的人设就是文静低调的好学生。
“那就最后一声谢吧，不过我不吃烧烤，味道有点冲。”蔺瀚川微笑问，“能开下窗吗？”
烧烤气味冲天，让他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下午的教室。
没能成功分出烧烤，乔越之泄气。
谢鹏和厉新知倒是挺喜欢的，三人围坐着吃。
体育课的篮球赛厉新知不在场，事后听其他同学说起，有些担忧:“越哥，你们真的打起来了？”
“没有，”谢鹏看了全场，“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我们越哥在篮球场上真是帅到没边。”
厉新知问：“是赢了吗？”
“越哥当然是赢了，就是之后许霁还不服气，又找事。”谢鹏倒豆子一样，“要我说，他要是肯服软叫声爹，不就完了。”
“别儿子老子了，”乔越之吃完准备去阳台洗漱了，“这事儿你们也别提了，打架又不是什么光彩事。”
许霁这垃圾给他当儿子，他还嫌闹心呢。
他初中的时候就吃过这个暗亏，外面传得什么他一挑十大混战，道上大哥见了他也要跪下，其实半真半假。
沙口那地方是真乱，徐鹤轩招惹上那一群兄弟会的，被对方在阳实附近蹲点了。
这群人先是眼神不好，把他和徐鹤轩弄混了，而后暴露智商，以为阳实这个土豪学校里的都是少爷小姐，吓唬两句就能乖乖听话。
正常说句话都要加些奇奇怪怪的副词，一张口就是垃圾倾泻，比今天许霁说的还难听，乔越之第一次领略了语言的精妙，没忍住脾气，反抗了。
一对多，乔越之又没长三头六臂，要不是后面徐鹤轩及时赶来报警，乔越之就真的要不周正了。
事后，也不知道怎么传的，演变出各个版本出来，实际上是乔越之从警局出来，就被乔爸和罗女士拉去医院了，连带徐鹤轩。
——徐父自己就是个混子，儿子进了警局他也没来，徐母现在在哪儿徐鹤轩也不知道。
唯一的妹妹徐燕瑶还在上小学，靠徐鹤轩照顾。
经过这事，乔越之和徐鹤轩的关系迅速拉近，等乔越之回到学校，不知怎的校外打架一事就演变出多个版本，中心主角也只有他一个了。
接连被老师拉去谈话，来来去去就是安全第一，校外打架要不得，如果不是有警局作证，乔越之就要受处分，后果严重会影响升学。
传言太多，乔越之却没打算澄清。
徐鹤轩的生活已经够糟了，成为这种传奇故事的主角又没有奖金。
他住院休养生息期间，徐鹤轩天天给他补习，盯着他完成作业写卷子讲知识点，回到学校，乔越之不仅学习没落下，还稳中有升。
乔越之洗漱出来，谢鹏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厉新知叭叭叭地说，厉新知是谢鹏的下铺，早就在床上架了个小桌子准备继续用功，看得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又不好开口直接打断谢鹏，只好手指摩挲着书本，委婉提醒谢鹏时候不早了。
熄灯之后，宿管大叔会逐层巡逻，太过热闹的宿舍会被敲响门警告。
“谢鹏，”乔越之出声，“我们宿舍群名，你知道吧？”
谢鹏：“知道，还是我起的呢。”
说到起名这茬，乔越之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傻缺外卖名：“那个狗蛋秀儿也是你起的？”
“是啊，”谢鹏很得意自己的起名能力，“是不是很有创意反套路，不会和别人弄混？我这个一说外卖小哥就能迅速找到。”
狗蛋哥，秀儿呀……这起名是牙不想要的水平才是。
还让他当着那么多女孩子的面念出来。
乔越之看了眼蔺瀚川。
他已经洗漱完毕躺床了，估计还没睡。
“宿舍群名这么和谐正气的，那种迫不及待思春找情郎的花名，是不合格要被纠正的。”
乔越之爬上床，再一次强调：“要纯洁。”
谢鹏：“……”
蔺瀚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