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伯去了那个很远的地方
白七抱着书包跑进院子里,“阿伯,今天我们放假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城里?”
杨顺笑了笑,“明天就去。丫头,我给你买了件新裙子,换上它,我们一起去城里看看。”
“谢谢阿伯。”
白七笑了笑,跑进房间,低头看,一件纯白色的,裙边缝着几朵小花的长裙,被折叠好,放在床头。她走过去,拿起裙子,往身上比划比划。
“丫头,今天晚上早点睡,我们搭早班车走。”杨顺在屋外喊着。
“好。”
下午白七去季泽之家里玩,杨顺在屋里收拾东西,把槽辣椒、干金银花、黄瓜等放进麻袋里,满满的麻袋放在院子里。
“季泽之,明天阿伯要带我去镇上。”
“真好,你到了城里看到了什么,回来可以告诉我吗?我也想去城里玩。”
“好,等我回来,告诉你城里有什么。我会给你带好吃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夜深了,季泽之送她回家,她走在前面,季泽之跟在她身后。白七转过身,挥着手,“季泽之,我到家了,明天见!”
“明天见!”季泽之挥着手。
白七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着明天要早点起床搭车,立马就睡着了。
天亮,她睁开眼睛,换上那件纯白色的长裙,扎了个丸子头,对着镜子,笑了笑。今天她终于可以去城里看看了。
白七和杨顺走到镇上,找了个亭子坐下来,等着早班车的到来。
“阿伯,你去过城里吗?”
“去过很多次。”
“那你觉得城里好,还是村里好?”
“丫头,阿伯觉得村里好,很安静。城里也有城里的好,读书、买东西都很方便。”
白七点点头,“阿伯,车子来了,我们快上车吧!”
一辆大巴开了过来,上面写着杨家村到锦川,司机看了眼亭子,靠边停下,开了门。
白七走在前面,先上了车,杨顺提着那个麻袋子,跟在后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马路两边的树都在往后退,青绿色的茶山放眼望去像块绿翡翠,绿色的小溪流下田坎,几只黄色的鸭子浮在小溪上,把头埋进水里捕鱼,一圈圈的涟漪泛起。
车到站了,白七先下车,杨顺提着袋子后一步下车,看了眼周围,喊了声,“老张,我们在这里!”
一位穿着灰色衣服的老人回过头,笑了笑,走过来,“人来都来了,还要带什么东西,真是的,见外了。这就是你外孙了吧,长得真好看。”
杨顺笑了笑,“丫头,这是你张伯伯,叫人。”
“张伯伯好。”
那位老人笑了笑,“走吧,去我家里看看新房。田里的活都干得差不多了吧?”
“最近天太干了,没种什么。田早就空了。”
“这样的话,就在这多住几天,房间多的是,不要操心啊。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今天咱们得聊个够!”
“多住几天就算了,我们打算今天下午回去。”
“哎,丫头这是第一次进城吧,得好好逛逛,不着急回去啊。你也是的,这衣服穿了好几年了,都不知道换件。”
“我啊人老了,用不着讲究什么。”
白七听了这话,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攥紧了零钱,以免弄丢,看了眼周围,看到一个买衣服的摊位。
“阿伯,我想上厕所。”白七拉着杨顺的衣角。
杨顺停了下来,问着身边的那位老人,“老张,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厕所?”
“有,这丫头找不到路,我带她去。你不要走动,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汇合。”
杨顺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白七跟那位老人走了几步,那位老人走到衣服摊位,白七看着他,开了口:“张伯伯,我想给我阿伯买件衣服。”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这家店的衣服不错,你看看有没有你阿伯喜欢的类型。”
“好。”白七拿起一件黑色的长衣,摸了摸布料,问了问老板,“老板,这个多少钱呀?”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四十块,这是便宜的价了,别家起码要买五十的。”
白七摸了摸口袋,掏出零钱,递给了老板娘。老板娘接过皱皱巴巴的零钱,数了数,皱着眉,大声地说:“丫头,你这钱不够啊!”
白七红了脸,放下衣服。
“老板娘,还差多少?我这里有,旁边的那件衣服,我们也要买。”
“还差五块。”老板娘把衣服递给那位老人。
那位老人递了钱,接过装衣服的袋子。
“谢谢张伯伯。”
“不用谢的啊,反正我也想给你阿伯买件衣服。走吧,我们回去找你阿伯吧!”
“嗯”
杨顺看着两人提着袋子走过来,挥着手,“那咱们快走吧!”
“老杨,你这外孙女真孝顺,去给你买衣服了。到了我家,一定得穿上,让我好好看看。”
杨顺看了眼白七,笑了笑,“这孩子一直很乖巧。”
往街道绕了绕,看到了一座白房子,瓷砖是新贴的,红灯笼很显眼,门口有很多人坐着。
“就是这里了,老杨东西放门口就行了,你去卫生间把新衣服给我换上啊!”那位老人推着杨顺往屋里走。
白七找了根长凳子,坐下,看着周围忙碌的人。
“快看,那边坐了个丫头,长得水灵灵的。”
“这姑娘将来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臭小子啊。”
“这要是我家姑娘,每天早起给她梳漂亮的头发,早餐做好放桌上,一放学就去接她。哎。”
“你梦吧。”
忙碌的人停了手里的活,看向白七。白七偏头,挠挠了耳朵,又动了动身子。
杨顺穿着新衣服走出来,坐在白七身边,“丫头,今天进城感觉怎么样?”
“阿伯,我觉得不好玩。”
“丫头还没熟悉,等熟悉了,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阿伯,新衣服好看吗?”
“好看,谢谢丫头了。”
“阿伯,今天我去买衣服,发现钱不够,是张伯伯替我付了一些。”
“丫头,以后去买什么,记得告诉阿伯一声,阿伯可以给你钱。你现在这里坐着,我去那边看看,给人家帮帮忙。”
白七点头,继续坐在凳子上,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蚂蚁搬着地上的虫子尸体,她心里咯噔一下,很紧张。
急救声越来越近。
她起身,找着杨顺,大声喊着:“阿伯,阿伯阿伯!”
推开拥挤的人群,杨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苍白,黑色的长衣粘上很多泥点,她哭着喊:“张伯伯,救救我阿伯!救救我阿伯!”
几个医生把杨顺抬上担架上,往急救车的方向跑,白七和那个老人跟着他们上了车。
白七蹲在手术室门口,背靠着墙,抬头,眼角滑过泪水,整个眼眶都是红色的。
手术室门开了,那位老人跑过去,和医生说着什么话,白七一句也听不清。
说完,那位老人摸了摸白七的头,“我已经打电话给你妈妈了,她下午就到。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他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白七看着推出来的阿伯,全身插满管,双眼紧闭着,头偏向一边。她没跑过去,眼神已经空洞,嘴唇发白。
那位老人领着她,坐在一旁的蓝色橡胶椅上,白七偏头看着墙上的电子钟一分一秒地流着。
一位妇女披着黄色的头发,穿着牛仔衣走过来,黑色的小皮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哒”地声音。她走到那位老人身边。
白七抬头去看,跟记忆中的妈妈不太一样了。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躲在杨伊身后的男孩露出脑袋,拉着杨伊的衣服,问了问。
杨伊让那个孩子坐在椅子上,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乖宝宝,你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妈妈签了东西就过来找你。”
白七看着她的笑,楞了楞,这是她的妈妈?
“张叔,我爸他?”
“已经没了。你去签个字吧。”
“怎么没的?”
“脑干受损导致呼吸功能紊乱。”
“我知道了。”
杨伊从办公室走出来,手里拿着张死亡证明,白七看着她,她弯腰牵起那个孩子的手,“张叔,这几天我要忙我爸的事,白七就麻烦你们了。等我把我爸的事处理完,再去接孩子。”
“你尽管去忙吧。”
那位老人牵着白七的手,走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