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新科探花梁府,午后。
睡梦中,叶宜臻感觉身上像是被鬼压着般沉重,四肢也软沉无力,连抬起手臂拍抚胸口的动作都做不到。
一睁眼,对上一双浸透着淫邪的眼睛。
她还未如何,脑海里一声尖叫响起:“啊!”
叶宜臻识海中的阿织被这凄厉的喊声荡得魂体都震了震,还未开口安抚,那个尖利的女声已开始崩溃:“为何是这个时候?明明说好了的!你骗我!你骗我!啊!”
阿织嘶声喝道:“再不闭嘴你又要被他害了!”
尖叫声戛然而止,识海中一片死寂。
叶宜臻身上的淫邪男子一只手扯开了自己身上的衣衫,一只手摸索着伸向她腰间。
“等等。”叶宜臻开口,声音虚弱无力。
男子停也不停,手指已经触上她腰带,叶宜臻急忙伸出一手覆上男子手背,无力地喘息道:“你可是我夫君派来的?”
淫邪男子撇嘴笑了笑:“夫人何出此言?明明是你约我至此私会,又关梁大人何事?”
仿若是确定了某事似的,叶宜臻心如死灰般地闭上了眼睛。
淫邪男子只道是她已然放弃反抗,俯身正要往她唇瓣亲去,怎料叶宜臻偏头躲开了他的亲吻。
“夫人不如乖顺些好,也好少受些苦楚。”
叶宜臻偏头看向他,一双悲伤的眼里浸出泪来:“好!他既无情,我又何须为他守着?劳烦你去我妆台第二个抽屉里取些玫瑰膏子来……”她脸上浮起一团红晕,像是极为羞耻难堪似的嗫嚅道,“也好叫我少受些痛楚。”
眯眼看了看羞耻不堪的叶宜臻,淫邪男子讽刺地笑了一声,真的下床趿了鞋往妆台走去。
叶宜臻全身发软,咬破了舌尖才唤回了一些力气。她哎哟一声滚下床榻,带得床上纱帐都挂了下来。
去取玫瑰膏子的男子听到动静又返身走了回来,他抱了双臂斜睨着地上的叶宜臻,似笑非笑道:“原来夫人是诓了我想要逃跑?都这样了,莫非夫人以为你还能逃了出去?”
叶宜臻瞥下眼睑不看他,双腿曲起,双手环住膝盖,慢慢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得意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响起,男子不顾她挣扎,一把抱起地上的叶宜臻,把她往床上一抛,粗暴地压了上去。
一手抵住男子凑下来的脸,叶宜臻质问道:“不是让你去取玫瑰膏子吗?你不守信用!”
“一会儿我服侍夫人美了,还要劳什子膏子?”男子毫不在意,他扯下叶宜臻的手,欲要去亲吻她殷红的唇。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宜臻忽然突兀地漾出了一个极为柔美的笑容。
男子被她刹那释放的美丽迷得晕头转向,丝毫不觉死亡将至:“什么话?”
“急色死得快!”话音刚落,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竟是一把金色的帐钩直直扎入了男子的脖颈!叶宜臻费力地转动双手用力绞了绞,那男子一头扑在床上再不能动弹,脖颈处的鲜血喷得枕上褥上到处都是,就连她脸上都被溅上不少。
被咬烂的舌尖火烧火燎地疼,叶宜臻呸地吐出了满口的血沫子,不在意地用拇指抹了抹嘴角。
识海中——
阿织:“你看,这不是没事吗?”她摊了摊双手,“我之所以选这个节点,是觉得若是按你所说的选择你们相遇之初,那个人渣你自是可以报复,可是那个恶女呢?你难道就打算放过她了吗?”
另一个魂魄却无声无息仿佛不存在般。
阿织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哄道:“你看,你最怕的事我也替你解决了,小事一桩而已。很快咱们就要面对那对奸夫□□了,你就不要再跟我置气了好吗?”
魂体叶宜臻好脾气惯了,也就冷落了阿织一小会就出了声:“你既有打算,好好跟我说便是,为何要诓骗于我?”她即使生着气,声音都是温温柔柔的。
阿织认错态度非常陈恳,她双手合十道:“抱歉!下次不会了。”她当然不会承认,其实她是在上一个梦境拖了太长时间,所以这一次直接跳到最坏的那个节点,打算一举击破了事。
魂体叶宜臻尤不敢看那边上那死状可怖的男尸,她定了定心神才道:“算了,事情既已发生,咱们就继续吧。”
“好嘞!”阿织欢快地应了一声。
叶宜臻慢慢从床上翻下来,活动了下手脚,又拖着疲软无力的双腿去衣柜里翻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了,顺便用换下的衣衫擦了擦沾满鲜血的脸和双手。
做完这一切,她才在妆台上坐下,慢慢梳理起自己乱成一团的长发。
外面屋门哐当一声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怒气冲冲地转过屏风,进入她的视线,正是她的夫君——新科探花郎梁芝庭。显是他捉奸捉得急,连官服都来不及换下,下了朝直接奔着她这儿来了。
后面紧跟着进来一个丫鬟,一边紧跟着进来一边嘴里急急辩解着:“姑爷,太太真的是睡着了,奴婢没有骗您!”然而她脸上虽惶急,手上却也没有半分要阻拦的意思。这正是叶宜臻的贴身丫鬟素笺。
一进内室梁芝庭就发觉不对。叶宜臻此时正坐在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那人在哪?梁芝庭心中诧异,明明听素笺说来人已经进了她房间了!
听见动静,叶宜臻缓缓转过头来,对着梁芝庭露了个舒展的笑容:“夫君今日怎的一下朝就来看我?”
房中光线昏暗,梁芝庭并看不分明她脸上的神色,只依稀觉得她今日看着有些怪异,嘴唇也看着特别鲜艳似的。他狠狠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叶宜臻放下了手中的梳子,起身缓步走向梁芝庭。
这时,走近床帏查看的素笺惊声尖叫起来,并连连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颤抖着手指指向床上啊啊大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一会儿,空气中漫出一阵骚味,竟是地上的素笺尿了裤子!
叶宜臻已经走到了梁芝庭面前。
他这才看清,原来她脸上原先该是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沫子,被擦过后还留下了点点污迹。那唇上更是沾了不少血迹,才显得特别红艳似的!
一只手轻轻抚上梁芝庭脸颊,他只觉那只手触手冰冷至极,隐隐还有一股血腥气传来,在这盛夏的傍晚竟冻得他心中生寒。
“夫君怎的在颤抖?”叶宜臻歪头,露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一双眼睛却黑洞洞的,毫无人气。
梁芝庭急退几步,脱离了她的掌控,却正好将床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看清床上那一幕的梁芝庭禁不住心脏狂跳!
那张铺着素缎的大床上扑着一具男尸!之所以他一眼就确定那是具尸体,原因无他,那男尸身下的缎子都已被血浸透了,褥上、枕上,甚至幔帐上都是鲜血喷洒过的痕迹,尤其鲜明夺目。
叶宜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她轻轻笑了一声,在这气氛凝滞涩重得仿佛有实感的空间里,越发显得诡异无比。
“夫君看到那人了吧?刚才我好好的睡着午觉,不想贼人竟趁我睡着,想要偷我首饰,被我发现还想要杀我灭口。无奈之下,我只能自保,把他杀了。”一句话说得无波无澜,仿若在说今日天气如何之类的小事一般轻松随意。
梁芝庭身上仿若被一只冰冷的鬼手拂过似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他强自镇定道:“这大白天的居然会有贼人来我梁府正房盗取财物?真是闻所未闻!”
“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呢,贼人为何会白日里来正房盗窃,夫君可知?”她还是如以往那般,嘴角带了温柔的笑意看向梁芝庭。
然而不等梁芝庭回答,她又接着说:“不过而今不是纠结于因由之时,夫君可知此时最重要的是什么?”
梁芝庭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不看她也不答话。
叶宜臻毫不在意,自顾自说道:“府里死了人,说出去总不吉利,况且还扯上了入室偷盗,如今太后千秋在即,京城治安却如此紊乱,这事一旦暴露,牵扯极大不说,怕还会犯了贵人的忌讳……”她拖长了语调,似笑非笑地看着梁芝庭的反应。
梁芝庭狠狠蹙了蹙眉。
“为今之计,要劳烦夫君让体己之人速速将这尸首抬出去处理了。”她轻声提议道,一边意态闲适地踱到边上的罗汉床上坐了。
梁芝庭狠狠瞪向叶宜臻,心里的不甘和挫败几乎达到顶点。
叶宜臻笑了笑,又抬了下巴指了指地上抖成一团的素笺,轻描淡写道:“还有素笺,劳烦夫君一并处理了。”
素笺听清话中内容,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只拼命朝着叶宜臻磕头,口里直称:“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梁芝庭冷笑了一声:“叶宜臻,想不到你如此心狠!素笺从小服侍你,如今只是撞破了你的杀人现场,你不想着好好安抚她,封了她的口,居然一心只想要她的命?”
“夫君在说什么?”叶宜臻讶异道,“夫君可知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在考虑?我杀人乃是自卫,就算官司打到大理寺我也是有理可据的。可夫君想想,府中此时出了人命,到时若是再牵扯出一些有的没的,夫君这没戴热几日的官帽怕不是要凉了。”她意有所指。
“素笺此人心性如何,夫君比我清楚,如今她知道一切真相,总是个隐患。当然,处不处理素笺全在夫君,夫君若是要留她,我也别无二话。”叶宜臻贤惠道。
梁芝庭看向地上磕头不止的素笺,眼神渐渐狠厉。
叶宜臻扬起了一个温柔如往昔的笑容。落在梁芝庭眼里,更如那出世的恶鬼似的,残忍而又诡谲。
他一步步走向已瘫软在地的素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