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肃杀
仲冬至，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大雪，天气转冷。
但尽管如此，也无法冻结湍急的大梁河水。
屠愈独自坐在河边一块巨石上，任由雪花堆叠在头顶、肩头。
他一动不动，像是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心腹侍卫站的远远的，丝毫不敢打扰这位威势日盛的盟主。
前番盖州盟与七星洞大战，彻彻底底的完胜。这是开战以来第一次大胜，也是一场翻身仗。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是盟主身边的心腹手下重离到此。
“会主似乎不高兴？”重离笑问。
取得如此大胜，该是高兴才对，却不知会主为何在此地发呆。
屠愈头也没回，扬了扬下巴，“你看到了什么？”
重离抬头看了一眼。
茫茫天地之间，大雪弥漫，滚滚大梁河水奔涌。哗哗的水声充斥耳中，如此景象使人心胸不自觉开阔。
重离想了想，道：“大雪？”
屠愈不置可否。
半晌，屠愈伸手指着湍急的河水，“这条河就像是这人世间。”接着他又指着天空，“这一片片雪花就像是一个个降生世间的生灵。”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河面，甫一接触，便消融殆尽，融入大河，滚滚而去。
重离恍然，笑了笑，“会主的意思是，人终有一死，早晚而已？”
屠愈摇头，“世间亘古如此，任何生灵都无法改变。”
重离想了想，“属下倒是有不同看法。”
“说说看？”
“属下曾翻阅古籍，看到过一则异闻。”
“有修士者，名七生灵，横空出世，携万族攻上九重仙庭，推翻秩序。”
“七生灵者，手段奇诡，拨动天道规则，改仙庭为天庭，改仙官为神官，自号天帝。”
“若这是真的，岂不是证明天道可改？”
重离目光灼灼的盯着屠愈的背影，眼中熊熊野心之火燃烧。
屠愈嗤的笑了一声，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雪花飘落，落在屠愈的掌心，很快消融，但前赴后继。
“他改了什么？两个称谓而已，不改不是也一样？”
重离哑口无言。
她一个练气小修，怎么知道那名号改与不改的区别。或许这位屠会主也不知道。
屠愈回过身，将手掌展示给重离看，“我等都只是这雪花而已，无非大一点小一点之分，这一场雪那一场雪之别。”
重离不吭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屠奉到哪了？”屠愈忽然问道。
前番传讯过来，言天火城形势复杂，申请放弃天火城，尽快前往下一座城。
彼时盖州盟刚刚大胜，屠愈觉得没那个必要再整合资源了，便下令屠奉一行北上，与盖州盟前营会和。
重离顿时寻思起来，她一天要办的事很多，故而得回忆一阵。
“当是从不夜城出发了，队伍里那位无垢前辈也在。”
屠愈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眼下大胜，士气正高，屠愈已决定尽快进行下一步动作。然虽是大胜，威望提高，但能真心信任的人着实太少。四大家可还未彻底被铲除。
“那几个货接令了？”屠愈又问。
重离应了一声，露出笑容，“会主或许不知，四大家家主接令时的脸色，真真是如同吃了死苍蝇。”
屠愈也笑了一下。
刚执掌盖州盟时，屠愈安排职务时，将四大家的人全部踢了下去，并不重用，多有排挤之意。
一者确实是如此心思，屠愈并不想再让四大家掌权。
二者，他担心四大家阴奉阳违，不买账，届时不接令，白白折了面子，损了威望。
前番大胜，屠愈连下四道命令，命四位家主各摔修士数十，前往北方边境哨探。
一者试探四位家主的态度，二者将四位家调走，与其本族修士暂时脱离。这关乎到他下一步计划。
眼下四大家老祖还在军中，相信四位家主不会起疑。
“百里木似乎不太老实。”屠愈肯定道。
重离点头，“大战前夕，百里木上蹿下跳，逢人便暗示百里家遭难多有蹊跷，或许并非月州所为。”
“不过现在老实了，未接令时闭门不出，接了令也老老实实带着修士北上了，并没有什么岔子。”
屠愈点点头，一拍大腿，人便轻快地站了起来，“走吧，回去吧。”
重离默默跟在身后。
便在此时，变故突生。
屠愈脚下一个踉跄，砰的一声直直摔在雪地上，脸部朝下。
重离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搀扶，同时开口大喊，“来人！”
远处侍卫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奔来。
重离将屠愈翻过身，瞳孔一缩。
却见，屠愈此时正双眼紧闭，口鼻，眼角，双耳，纷纷淌下血来，却正是七窍流血之状。
侍卫走进，手足无措。
“快将会主送到主帐去，去个人去请丹会会主！”重离冷静的吩咐着。
在场的都是九剑活杀会成员，故而很是信服重离这个会主身边红人。
当下便有一人急匆匆遁走，其余则扛起屠愈往营地走。
营地建立时便在大梁河边，故而没两步路便到了。
一路上，不少人看到如此情况，刚刚大胜的喜悦一扫而空，各各笑容收敛，神色担忧。
到了主帐，侍卫将屠愈平放在一张榻上，神色都有些不安。
几人也都试探的查看了一下，但根本看不出屠愈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帐篷内光线一亮，众人回头看去，却原来是现任丹会会主赵东城。
赵东城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走到榻边，伸出手指，点在屠愈眉心，同时一股真气进入屠愈体内，查探起来。
半晌，收回手，双眼泛起红光，上下扫视屠愈全身。
一众侍卫见此，面面相觑，默默等着结果。
在场唯有重离看上去还算镇定，面部表情的肃立一旁，一言不发。
好一会，赵东城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时，眼睛已恢复正常。
“毒。”
他只说了一个字。
此话一出，大帐内落针可闻。
一个个屏住呼吸，消化着这看似一字，却重如千斤的结果。
赵东城自储物戒中摸出一瓶丹药，打开塞子，嗅了嗅。接着点点头。
“此为解毒丹，本座闲时所炼，可暂时压制盟主所中之毒，但若根除，手边却是没有合适的草药。”
他将玉瓶递给重离，“用与不用，尔等斟酌吧。”
言罢，负手走出大帐，一副沉思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