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好似风中落叶
五载光阴如梭去,又是一年春满园。
这一年,路易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一头驴的寿命有多久?二十年?三十年?
都有可能,但它们一生劳碌,普遍只能活十年。
洞府灵兽室内,何安下坐在路易的床头,握住他的手,静静看向他。
后者以笑回应。
如今的路易已经不复中年模样。头发、眉毛、胡子,尽是雪白颜色。瘦瘦小小一个,嘴唇干裂。双眼也布满浑浊。
路易张了张嘴,颤颤巍巍,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花花早已哭的昏厥过去,依偎在路槐的怀里。
如今的路槐也已长大成人。容貌看上去十六七岁模样,扎着两个麻花辫,容貌还算过得去。
兩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啊呸!那是林妹妹。
不过路槐长得确实不赖。
两道眉毛又细又弯,两只杏眼通透明亮。再往下看,琼鼻直挺,嘴唇粉润。眼角一颗美人痣,很是惹眼。
动物的成长速度与寿元息息相关。譬如一个寿元深厚的狐妖,他可能活了一百年,还只是孩童模样。譬如寿命短暂狗妖,可能仅仅出生四五年,就已经是狗到中年。
何安下的手紧了紧,无声安慰。
路易笑着,临别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双眼慢慢合上。
路易的一生算是圆满,至少他比大多数同类圆满。前半生以畜生之身,干的是驼货拉磨,吃的糟糠麸皮。到了中年遇到了何安下,后来又结识了花花,有了路槐。
也算不枉此生。
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路易葬下。
坟前栽上一棵杨树,这样他应该不会孤独。
看着墓碑上的“路易威登”四字,何安下微微想笑。
遥想当年他刚化形时一副憨笑模样,转眼化作一捧黄土。
路易走后第三年,花花随之而去,或因悲痛的缘故,又或她的心早已死去。
将父母合葬,路槐在旁边搭了间茅草屋,决定在此常住。
何安下也没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已经说尽。给她留了些银两,下山而去。
……
回到洞府,敖拜站在门口。
如今的敖拜也已长大,一身纯白道袍,风度翩翩。比起小时候,多了些什么沉稳,少了些跳脱。炼气七层修为更是平添几分威势。听说他父亲那边很是看好他,多次叫他回去,欲要立他为继承人。但都被他拒绝。
“老爷。”敖拜行礼。
“进去吧。”何安下背着手,走入洞府。
“说说最近有什么消息。”往躺椅上一倒,何安下闭眼询问。
如今他已是炼气九层修为,晋升为甲级供奉。宗门收集到的消息都会送到他这一份。
“是。”敖拜应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叙说起来。
一刻钟后,何安下大概明白了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
第一个消息,暗香国彻底吞并周围包括极北国在内的四国,领土急剧膨胀。靠着国运加持,暗香国国主司徒凰成功突破到化神期,改元称帝。
第二个消息,勺山陈家战败,元婴巅峰老祖出关,但仍是未能挽回局面。
没错,早在八年前,天魔宗就对勺山陈家发起了进攻。大大小小几百场战役,前前后后打了八年之久,终于还是分出了胜负。
最让人意外的消息就是,当初被天魔宗掳走的陈家二公子其实是陈家大公子。
这一代陈家主脉就两个继承人,一是大公子陈都,二是二公子陈安。
被掳走的其实是陈都。
陈都在胁迫下,加入了天魔宗,经过一番挣扎,透露了大阵阵眼所在,大战就此展开。
战后,陈都被封为三圣子之一,虽是丹田破裂,但仍可修炼,这就是魔功的魅力所在。
另外两个圣子他都见过,一个是有一面之缘的楚温良,另一个就是疑似被夺舍的林晨。
三人同为圣子,竞争不断。
“结盟事宜如何?”何安下问。
敖拜微微摇头,“毫无进展。”
半年前,考虑到暗香国的威势,宗门决定与天魔宗结盟,以求庇护。
天魔宗圣子楚温良极力想凑成此事,遂给出回应,要么成为附属宗门,要么一切休提。目的很明显,收为己用。
英莲门主一派同意,身板小,无力抗衡大势力。天魔宗、暗香国,总要选一家的。比起暗香国对附属宗门的盘剥,天魔宗反而好一些。
二长老一派反对,不甘心成为附属,建议远遁他乡,重立门户。
双方再次陷入僵持。
对此,何安下只觉好笑。火烧屁股了,还在内斗,地火当亡。
揉了揉太阳穴,何安下吩咐,“收拾行李,是该脱离地火门了。”
敖拜犹豫了一下,似是有话想说。
“有话就说。”
“是。”
犹豫了一下,敖拜还是说出了口,“父亲那边安排了亲事,今后可能……”
何安下睁眼看向他,“你也要走?”
敖拜低头不答。
暗叹一声,何安下疲惫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敖拜深深鞠了一躬,良久不愿起身。
“这么多年,我从未限制你的自由,更没下过魂印,你想走就走吧。”
敖拜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敖拜走了,他走那天下着雨。乌云压顶,大雨倾盆,天空仿佛破了一个口子,时不时还有闪电来凑热闹。
看雨幕中敖拜渐渐远去的背影,何安下站在洞府门口,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又是离别,又是离别。
张克己有自己的家,敖拜也有自己的家。
是啊!家!
自己的家又在哪里?
这些年的欢声笑语,喜怒哀乐仍还记得,但故人都已不再。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他要回家看看。
但却又不知家在何处。
“先回无极宗境内,打听打听青牛镇在哪。”
有了目地,心情总算是畅快了些。
收拾行装,将一切有关地火门的东西全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洞府正堂的石桌之上。
寻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何安下启程出发。
走时谁也没告诉,也没人可以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