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说是去空轨上最后也没去成，沈则不无失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慕妄离之间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而逐渐丧失两人共同相处的时光。
慕妄离安慰他道：“下次，下次一定带你去，好好休息吧。”
这时候沈则也没心情出去玩，但是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人们常说下次下次吧，最后都无疾而终了，他和慕妄离会是这个例外吗？
翌日醒来时慕妄离又不在枕边了，沈则摸了摸尚留余温的旁边，挪到了慕妄离睡过的另一边躺下，直到慕妄离的气息消失殆尽后才起床。
桌上除了早餐还有慕妄离留下的车钥匙。
沈则拿起钥匙在手上转了一圈，轻笑着自语，“对我还真放心。”
也是，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他需要慕妄离的信息素，有了这层交易关系慕妄离也不怕他跑。
沈则吃完慕妄离准备的早餐，从他的车库里挑了一辆suv，然后驾车去了监管局。
监管局门口庄严肃穆，沈则将车停在了监管局的街对面，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那个方向。过了许久，直到周边停着的车都换了几轮了，沈则终于、缓缓地、一步一步朝着监管局走进去。
只是那步履仿佛带着千斤重。
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在一点点踩裂他心里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平原，而只要确认了这和慕妄离没关系，这平原立马就能草长莺飞，生机盎然。
陈警官眼尖，远远瞧见沈则就迎了上来，招呼他，“嘿，沈律，又有活啊。”
沈则没否认，报出了言星告诉他的监狱号给陈警官，陈警官一挑眉道：“呦，这人不解决了吗，上回劳烦您白跑了一趟，这回又有什么事啊？”
沈则愕然抬头，过了一秒后问：“……上次这个人的事情是如何解决的？”
陈警官四下看了一眼，挪到沈则身边压低声音自以为神秘地道，“我悄悄告诉你啊，这里头的事说不清，你知道那个犯人是怎么回事么，我说了你别跟人讲。那是他亲儿子亲口说了不给他保释，禁止任何人来保释他，连看都不看他老子咧，你说新不新鲜？这年头啊，儿子都不管老子咯，这生儿子有个屁用！还真是活久见哪！”
陈警官自顾自说着八卦，为有个人听他吐槽而高兴，全然没有注意到沈则脸色骤变，浑身僵硬。
过了好久，沈则的喉咙才发出了一声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的沙哑声，他说：“我能不能去看看那个犯人？”
陈警官不明白沈则看一个犯人干嘛，不过他也没多问，只不过刚才还在絮絮叨叨的热情褪下了不少，给沈则指了指路就转身回办公室继续喝茶嗑瓜子看小片儿去了。
沈则仰头深呼吸了几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走到关押慕驷九的牢房前，到了那里沈则怎么都迈不动步了，慕驷九才进来没几天，和先前看上去已完全判若两人，消瘦了不止一星半点，整个人佝偻着蜷缩在墙角，囚衣外露出的手臂和脸颊满是伤痕和脏污。
沈则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开口，“慕先生，我想和您谈谈。”
慕驷九抬起头怯怯看了他一眼，猛地弓起身子向后一缩，颤颤巍巍地以手掩面，惊慌失措道：“不，不要，别打我！！我真的是冤枉的！！别过来，别过来……”
沈则垂眸半晌说不出话，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东西。
沈则无奈闭上眼，释放了一些安抚信息素出来，过了会儿他才睁眼开口，“慕先生，您别害怕，我只是有些事想请教一下您。”
慕驷九在安抚信息素的抚慰之下慢慢平静下来，透过手指缝用惊惶无措的眼神观察沈则，似乎是要确定眼前这个人不会带给他任何威胁。
沈则站得笔直，等慕驷九主动开口。
好半天才听他问，“……你想要问我什么？”
沈则出监管局时整个人都在发抖，他逃也似的跑回车里，连向陈警官告别的基本礼貌都忘了。
刚才慕驷九说了什么？！
“小离啊，那孩子从小学习就出色，但是他、他看不起我这个没用的老子啊，他怪我不能给他优渥的生活，优越的基因，从小他就恨我……”
“哦，你说他爸爸啊，我为了养他们娘儿俩时常不在家，他就把他的怨气都发泄在他爸爸身上，他爸爸腺体破损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哪能禁得住他这么折腾啊，等我发现时……”
“晚了啊，一切都完了，他还那么小，我怎么能让他进监管局呢，他再怎么叛逆都是我儿子，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毁灭……”
“他有躁狂症都怪我，这都是我的错啊，是我遗传给他的，现在他不来看我都是我罪有应得啊，他轻易不发病的，就是脾气坏了点，他人不坏的，真的，你别讨厌他，别厌弃他……”
“他不想保释我出去我也不去碍他的眼了，就这样挺好的，只要他活的肆意快活就好……”
沈则手指抓着方向盘，骨节用力到发白，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发动车子，最后还是给尧裴打了电话。
尧裴将沈则送了回去，一路上想开口又不敢说话，脸都快憋红了。
沈则没有注意到任何异状，行尸走肉般下了车，一句话都没和尧裴说。
尧裴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担忧到不行，急着在沈则进门前抢道：“有事记得找我，实在不行把慕妄离打一顿就是了，要对自己好点知道不！”
沈则微微侧头应了，旋即彻底隔绝了两人间的视线。
尧裴看着慕妄离家，生气地踢了一脚门口台阶，闷闷站了一会儿才离开。阿则和慕妄离之间那点破事他管不了，也没办法掺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沈则需要他时在他身边，给他帮助，真要走出来还得靠他自己。
每一个人的苦处只有自己才能治愈，旁人皆是徒劳无功。
沈则回房后呆呆坐在床上，慕驷九的话在脑子里不断回想，慕妄离的音容笑貌又时时拉扯他的思绪，两人在他脑中争论不休，他快要被逼疯了。
“小离是个好孩子，他只是……一时做错了事，我不会怪他的，我相信他爸爸也不会。”
“我爸爸早就死了。”
“他的躁狂症都是遗传我的基因，是我的错，他很好，你别去怪他……”
“沈则，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现在这副样子有多下贱！”
“沈则他就是个人尽可夫的——！”
“他爸爸腺体坏了，身体病弱，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
“够了够了！！别吵了，都别吵了！！”沈则缩进床角，狂乱地抓住被子往头上蒙，他的头好痛。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都在骗他，这些人通通都在骗他！
这不是慕妄离，不是的，全是假的！
昔日的慕妄离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没有任何问题！！！
早些年还在上学的慕妄离每天按部就班，他学习优异，在科研方面又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天资卓绝，即便是人缘差了些，但和正常人看来是无异的，沈则便是爱惨了这样的慕妄离。
喜欢孤傲少年一个人背着书包漫步在校园梧桐树下的清高背影，喜欢他打篮球后汗涔涔的朝气蓬勃，又或是随意掀起t袖衫的一角聊以擦汗，那不经意间露出的若隐若现的轮廓总是在omega心上荡起涟漪，也喜欢他为自己在厨房忙活时温柔恬静的模样，沈则最喜欢的是慕妄离做实验时的样子，他的目光格外专注，像是摆在他面前的是个绝世珍宝，值得他如此细心且小心翼翼的对待。
过往的画面在脑海里一帧帧掠过，沈则不敢置信。
难道他要为了这些无稽之谈轻易怀疑慕妄离吗？
即便那个人是慕妄离的亲生父亲，那又如何？能进监管局的又是什么好货色呢？或许这其中有误会也不一定。
难道就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他就不信慕妄离了吗？他就要否定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初心吗？甚至连过问一下慕妄离都不曾？
哪怕人证物证俱在，他也该听一听慕妄离的话不是吗？
他不应该连个机会都不给慕妄离就直接否定他。但心底深处，总有个声音在时刻提醒他，慕驷九的话是对的，慕妄离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和留在他脖颈上的指印不都已经佐证了这些事实吗，由不得他怀疑。
退一万步讲，就算……哪怕……真是慕妄离做的……他……
又怎么样呢？慕妄离总是有他的理由的。
沈则捂住头，他现在烦躁不已，他没想过从他开始找借口为慕妄离开脱时其实心底就已经产生了动摇。
这倒并非是他对爱人不信任，只是有些时候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
打从心底里他就没觉得慕妄离是爱他的，自然也谈不上所谓了解了。
这也造成了一个后果——
晚上慕妄离回家时沈则对此绝口不提，慕妄离照常回来带了些小零食给沈则，问他：“今天没有出门吗？”
沈则转过头说：“有点累。”他不想让慕妄离看见他脸上的破绽。
慕妄离体贴道：“累了就歇着，我去做饭，给你买了吃的，放茶几上了。”
沈则“嗯”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就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机械地拆了零食食不知味地嚼着。
慕妄离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摘下眼镜喊沈则过来吃饭。
沈则看着他忙进忙出，喉咙里哽地不像话，几次张口，最后说的却只有平静无力的三个字：“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