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阿祾伯父的故事8
如果要在一年四季之中选出一个最讨厌的季节的话,在明安郡主魏瑜的心里有且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夏天。
今年酷暑难耐,皇帝都在京城里面待不住了,跑去了避暑山庄。底下的重臣亲贵们就更不用说了,也随着一同去到了避暑山庄的附近,就在各家的庄园里住了下来。
贤王作为当今陛下的左膀右臂自然也不能少,于是贤王一家也来到了附近的庄园里。
此时贤王之女明安郡主魏瑜正不顾形象地躺在冰缸的近处的矮榻上,当听闻侍女来报说太子殿下来访,王妃请她到前院的时候,她疑惑地撩开了眼皮子。
虽然他们家和太子殿下是亲戚关系,但也就是个一年到头见个两三回的陌生亲戚。怎么大热天底下的还往她家跑呢?
尽管满腹疑惑且很抗拒要离开她那满满一大缸冰,但魏瑜还是强忍着烦躁从榻上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正见那面色惨白、一看就身体虚弱的太子殿下正在那里优雅饮茶,魏瑜行礼见过后就听母妃说道:“太子殿下亲自登门,说想问你借一件东西。”
“什么?”
太子殿下放下茶杯,悠悠开口:“借狗。”
贤王府本身是没养狗的,但是自从魏瑜发现她去哪儿都能碰见梁恒的时候,她就买了四条凶犬,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为别的,就只做一件事——禁止梁恒靠近她五米以内。
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忽然上门借狗是为了什么事,但既然他开口了,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可以。”魏瑜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
“多谢。孤的事情解决好了就给你还来。”
魏瑜耸耸肩:“您随意,只要别忘了还就行。”
于是贤王府上专门防梁恒的凶犬就这样被太子借走了。
自从太子下了决心要让闫若筠彻底不再登门,他就亲自去贤王处找明安郡主借走了她的恶犬。当他回府的时候,就听到他家小骗子似乎相当兴奋地喊了一句:“太子殿下还会变狗吗?”
而他因这句话梗住的那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呢,就见那小骗子极为兴奋地跑了出来:“那我要去看看哥哥变成了什么样的狗,会不会很可爱!”
那口气就真的出不来了。
魏瑾面上依然笑得那般云淡风轻,可他双手揉着唐然脸蛋的力道就重多了。等唐然告饶才松手时,那白嫩的脸蛋儿上已经泛起了一片红印,把她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魏瑾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于用力了。
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府上不仅有闫若筠那个不速之客,还有最近总和唐然混在一起的弟媳和侄女。前者是来烦他的,后者是勾着唐然老往外跑的。近来唐然在豫王府待着的时间都比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要长。
想到这里,魏瑾睨了一眼捂着脸委委屈屈的唐然,心里就更不爽了。小骗子到底是拿哪里当她家啊!
这时,闫若筠又扭扭捏捏地走上前来。魏瑾也没那个耐心等她问安,装出一副快被太阳晒晕过去的体力不支的模样,自然地松开了手中牵狗的绳子。恶犬脱绳而出,一下没了束缚的它们立即跑跳狂吠起来。不巧闫若筠就正对着这几条狗,它们撒着欢儿地冲闫若筠跑去,自然把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吓了个惊慌失措。
魏瑾心下快意,尤其是看见唐然笑得开怀的样子他就觉得更有意思了。看来去借恶犬这件事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下人们也是一阵手忙脚乱,嘴里叫着闫姑娘别怕,实际上按太子殿下的吩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魏瑾眼见着惊慌呼救的闫若筠已经被狗追赶跑出了好远,这才示意下人们可以去解救闫家姑娘,再把狗给牵回来。
这时魏瑾注意到他弟媳好像在看自己,就正迎上她的目光,冲她清浅一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笑容吓人,弟媳看起来似乎有点惧怕他的样子。还没等他开口邀请她们进去再略坐一坐,她们二人说府中还有事就迅速离开了。
看着弟媳和侄女走得飞快的身影,魏瑾甚至觉得那二人身后好像也有恶犬追赶。
其实他完全不知道自此事件之后,他在林若晗的心里就和恶鬼一样的魏琂没有什么区别了。从那儿以后,太子殿下就被列上了林若晗“绝对不可招惹之人”名单的第二位。
现在该离开的客人一个都没留下,魏瑾感到愉快。他扫了一眼正偷偷瞅自己的唐然,也没作声,转身往向府内走去。
他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唐然的侍女梨梨告诉她太子殿下好像生气了,要她赶紧跟上去看看。
魏瑾微微扬起唇角,这个侍女倒算是懂事。脚下的步子也不由放缓,就等着唐然追上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魏瑾就听得身后的步子近了,自己的袖子被一把向后拽住。随后就听一把轻灵甜美中有带了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哥哥是生阿然的气了么?”
魏瑾一把将衣袖抽回,也故意气呼呼地说:“阿然是谁?孤不认识。”说罢,以不可见的微小幅度略偏了一偏头,就见唐然一脸的震惊错愕。魏瑾这才觉得一直梗在胸口的那股气终于消失了。
让那小丫头再骗他!
为了让唐然记住不可以再做出欺骗他的这种事,魏瑾故意赌气不同她说话。不论那丫头和他说什么,他都故意板着一张脸不作言语。可当他看着唐然满脸失望地离开时,魏瑾又有些不忍心。
不然,就先这样算了吧?嗯……等那丫头再来一次的话,就开口和她说话吧。
可是太子殿下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日落西山,月出东山,也没再等到唐然的身影。
“啪”得一声,魏瑾用力合上了手中的书册,命侍从打起灯笼往唐然的院子走去。等他走到了地方,就见院子里黑黢黢的,屋内一片黑暗寂然。
很明显,唐然已经早早睡下了。
魏瑾深吸了一口气,打发走了随行的下人,推门而入。果如他所料,唐然已经沉陷在梦乡里了。
明亮的月光穿过窗棂,透过轻纱帷幔,柔和地轻抚着唐然安详的睡颜。魏瑾的眼神也伴随着月光一一描摹过唐然的柳眉、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嘟起的粉唇。
若单论样貌,比唐然美艳的京中贵女自是不少,可就是这清丽的容貌令人望之舒心,再加上天真纯粹的性子,每每在阿然身边时都会让魏瑾感到身心愉悦放松。
毕竟唐然可比他那个弟弟好带多了。
夏日里的暑气便是到了夜里也不见消退了多少,唐然也只穿了单薄的寝衣,松松绰绰的衣领处隐约可见在月色映照下呈现出牛乳般细嫩的雪肤。
而再往下……
魏瑾的呼吸猛然一滞,慌忙移开了视线,不意又停留在她那双裸露在外的玉足之上。向来沉稳持重的太子殿下难得感到了一阵心慌,又连忙偏头挪开了视线。
他在干什么呀?他可是答应唐修会像兄长一般尽力照料阿然的,怎么能——
魏瑾无奈一笑,顺手拉过薄被的一角覆在唐然的身上后便离开了。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魏瑾想明白了一件事:别太和小孩儿计较了,纠结的人只有自己罢了。
对魏瑾来说,带唐然这样的小孩儿比带魏琂那样的要省心得多。
魏琂小时候是个又别扭又逞强的性子,心里有话也不会轻易和别人讲,得自己三番五次地把孩子问烦了才能知道一两件他心里的事。就算是亲兄长,魏瑾的脑子里也冒出过好几回想狠揍那臭小子一顿的念头。
但是唐然就不一样了,小丫头心性单纯,性子也坦率,重要事她心里藏不住事,那可是一个见了鸟儿衔枝做巢都要和自己高高兴兴描述好半天的人。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魏瑾真是备感轻松。
所以对于唐然这种性子的来说,世上也就不存在什么隔夜仇了。因此第二天清晨唐然高高兴兴地来寻他一起用早膳的时候,魏瑾一点也不为此感到奇怪。他敢打赌,唐然根本不会记得他还在生气这件事。
然而这回他好像错了。
“哥哥,你……”唐然忽闪着她那双晶莹澄澈的双眸,语气中半带了几分期望半带了几分小心,“不生气了吧?”
这话来得突然,倒让太子微微一愣。她居然记得?
魏瑾心头不觉有几分淡淡的喜意,但面上不显,不冷不热道:“难得呀,阿然你还记得我在生气呀。”
这时他感到小臂一重,就见唐然的两双白爪子搭在了自己的小臂上,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把魏瑾看得心都软了几分。
“阿然以后再也不让闫姐姐来了!”
魏瑾斜睨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话表现出几分怀疑:“真的?”
唐然用力点头:“真哒!她要是再来,阿然就——”激动的唐然撸起袖子,做出了一副她觉得很凶狠的样子,“就把她赶出去!”
魏瑾莫名觉得那撸袖子的模样有点阿祾的影子,心里直觉不能让唐然和阿祾两个待太久。再看她那副模样,实际上就像一只呲牙的小奶狗,自以为很厉害,实际上不仅没有任何威胁力还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魏瑾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唐然的小脸,之前的种种郁气也都消失不见了。
“那哥哥就再信阿然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