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阿祾家的故事55
罗州城的冬日寒风凛冽,阿祾觉得目前比寒风更凛冽的大概是她父王的心情。
自刚抵达罗州城阿娘在偶然遇见了她幼时的青梅竹马——薛昊,俩人在城门口众目睽睽之下相互称呼小名相认,她父王脸色比风雪中黯淡的天色还要沉。而且到了接风宴上,她父王明明看起来很不爽,却还是邀请阿娘的青梅竹马有空可前往居处一叙。
“既是王妃旧友,来日有空还请府上一叙,我夫妇定当好好招待。”豫王殿下很是有风度地向薛昊敬了一杯酒,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阿祾的嘴里忙着嚼着丸子,心里的念头倒是一个一个往外窜。她父王说话用不用把“我夫妇”这三个字咬得这么紧?
“果真可以吗?”对方显然没感觉到豫王殿下的邀请听起来哪里好像不太对的地方,反而一脸兴奋地应了下来,“也正好,下官有事要求豫王妃帮忙。”
魏琂:“……自然。”
阿祾看着她父王快要维持不住的笑容,将最后一口丸子咽了下去。嗯……她父王这样的是不是就叫做挖坑给自己跳?明明只是客套一下,结果人家当了真。
此时正在同其他官员夫人说着话的林若晗听到了另一桌魏琂同薛昊的对话,有点好奇地问道:“不知薛将军有何事要请我帮忙啊?”
薛昊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我明日去了再说。”
林若晗摇摇头:“毛病。”
其他几位夫人面上都微微一笑。
坐在林若晗身旁的阿祾轻轻一拽林若晗的衣袖,指着离她最远的那道菜,试图将阿娘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生怕这顿饭还没吃完,她父王就要露出真面目吓人了。
魏琂暗暗磨牙。青梅竹马又怎么样,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了是吧?还“明日去了再说”,就这么着急吗?!
“豫王殿下。”
幸好此时州牧唤回了魏琂飘走的思绪,才使他不至于失态。随后二人简单谈了一下此次赈灾的事务,其他官员纷纷表示一切按照贤王和豫王殿下的安排行事。
说起贤王,他没有出席今晚给豫王一行接风的宴席,此时正在其居处抱着变成梁恒的女儿痛哭流涕:“我儿受苦了……眼看着就要接触婚约了,偏发生了这样的事,又和那小子纠缠不清……”
一旁顶着魏瑜身体的梁恒十分尴尬,觉得自己就不该待在这儿。
魏瑜抿唇,也没多说什么。伸手拍了拍老父亲的背,安慰道:“阿父莫伤心,也不是什么大事。”
梁恒扯了扯嘴角,刚交换那会儿也不知道是谁气急败坏地揪着自己衣领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我儿真是命苦啊……”
魏瑜静静听着,也不是很想接话了。要说上一世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一向将她捧在手心的父亲了。
当初嫁给梁恒,她心中也是不愿的。只是母亲觉得不可轻易毁诺,怕这事传出去不利于贤王府的名声。只有阿父觉得那梁恒并非良配,怕她嫁出去受苦,哪怕不要这名声都要退掉这门亲事。
可那时她自己心气高,一方面气恼母亲只顾忌着与已故好友的约定及贤王府的名声,执意要完成她与梁恒的婚约;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出身王府,仗着郡主的身份,那继婆母也不敢对她太过分;更何况她也相信凭自己的手段也能降伏梁恒,让他改了那些坏毛病回归正道。
魏瑜垂下眼,遮掩去眼底伤感的情绪。
真是年少轻狂,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从没见识过人到底能恶劣到什么地步。最后她只留下了梁恒的一个庶子,其余该死的人也都去见了阎王。那时父亲不忍她年纪轻轻守寡,希望她能改嫁。可那时她被梁恒伤得很深,觉得这天下的男子多是负心人,又何必再嫁呢?
是她,拒绝了父王了好意;是她,故意无视了父母眼中的怜爱和面上的泪水;也是她,狠下心肠来决定守着偌大的严国公府,尽心养育庶子成人。
而那么多年,贤王府一直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兄长甚至还将宠爱的嫡女嫁入严国公府,更加紧密了严国公府同贤王府的关系,也是为了能她将来更多一份依靠。好在夫妇二人感情和睦,她也算对得起兄长了。
这里贤王抱着闺女不住地难过,而闺女本人陷入了对过往的追忆之中,只有梁恒上一世的渣男搁那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也不敢轻易搭话,之前他试图和贤王搭过一句话,结果收到了他老人家的好大一个白眼。估计他现在若不是顶着魏瑜的这张皮,老王爷早就把他打出去了。
而在接风宴上心情不大美丽的魏琂借口今日乏累,就带着林若晗同阿祾一起回去了。
今年罗州境内的雪灾严重,有不少民居都为风雪所毁,豫王一行就暂时被安顿到了距州府衙门附近的一所小宅子内。
对林若晗来说这一天过得确实有点疲惫。上午赶到了罗城,落了脚后又忙着安排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好容易有了点条理想着可以终于能休息一下的时候,当地的官员又为他们准备了接风宴,盛情邀约不得不去,强打精神撑到宴会结束。想着现在总算能好好休息的时候,偏生有人要同她过不去。
“阳阳?”
魏琂一开口,林若晗一下就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殿下,有什么吩咐啊?”林若晗挤出了耐心的微笑。
站在林若晗对面的魏琂的面上却不见丝毫的笑意,他只冷着一张脸静静看着林若晗。这种沉静状态下的魏琂一下让林若晗疲惫全消,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警惕。
这人,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她常常觉得魏琂的笑容怪瘆人的,但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瘆人程度还要再上升一个等级。魏琂的这个状态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吗?
突然,魏琂向她跨出了一步。
林若晗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怎、怎么了呢?”
魏琂那双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越发显得幽深的双眸将林若晗上下打量了一遍,看着她十分不自然地紧了紧领口,双手环在胸前,似乎表现出一种抗拒和不信任,而她脸上的笑意也越发勉强,双眸中似乎也浮现出一丝惊惧。
为什么总是这样害怕他呢?自己这段时间以来都在很努力地靠近她,可是那道竖立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墙壁似乎还没有消失。什么时候她对自己能自然随性一点呢?不需要太多的考虑,不需要恐惧,只是发自内心地自然而然地亲近他。
这样想着,魏琂不由伸出手去。那纤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林若晗面颊上柔软的皮肤,却见对方一抖,侧过脸去躲过了他的触碰。那双平日里总是盛着温和的眸子,此时仅能望见疑惑与不安。
魏琂轻笑一声。为什么她能同多年不见的青梅竹马相处得那样自然、那样毫无戒备,明明自己才是她最亲近的人啊!
林若晗见魏琂盯着自己只轻笑不说话,心里越发慌乱起来,开始飞速清理自己这两日是否有过什么让对方不爽的行为。难道这人是打算一安顿下来就与她秋后算账?
“阿晗。”魏琂语气柔和,唇角微扬,面上挂起了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不喜欢别人称呼你的小名,我也不喜欢你那样亲近地唤别人的小名。”
就为了这件事?林若晗心下暗松一口气,口中应承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也是今天能碰见童年时的玩伴,一时高兴就忘记分寸了。”
魏琂抚过林若晗额前的几缕碎发,将之绕到了耳后。手指缓慢下移,视线也随着指尖在她脖颈处缓缓移动。
林若晗“咕哝——”咽了咽口水,总觉得魏琂的眼神像是在看食物一样。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而我现在,已经快要达到了极限了。”
“不不不是特别明白——”
魏琂再次逼近林若晗,伸手搂住她的腰引到自己的怀中,让她再不能后退。二人身体之间的距离贴得很近,怀中人的身体略显僵硬,却还是很乖巧地倚在自己身上;微热气息触碰着他的肌肤,淡淡的馨香缠绕在他的鼻尖,令他心荡神驰。他微一低头,甚至能在那双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意思就是,”魏琂缓缓俯下身子,“你不可以再避开我了——”
剩余所有的语言都被吞没在了唇齿之间,让林若晗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