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虽然还未弄清整件事情,但肖日尧有了初步判断——杨眉绝不是像他之前想的那样,单纯的贪财。
他开始后悔昨晚那样不顾一切地伤害她。想到自己逼着她带病加班,她吃着止痛药一声不吭地默默工作,还被他冷嘲热讽,他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不管如何,也应该先找她道个歉。
他敲门,无人应。他拨通杨眉的电话,却发现柜子上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上“渣男海王”四个字特别清晰。肯定是刚才匆忙,她把手机落下了。
联系不上杨眉,也不知她是否出去了。他不想因为外出吃饭错过她,于是准备到茶水间烧水泡个面吃。
刚推开磨砂落地玻璃门,那个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娇小身影就落入眼中。她环抱着自己,头上戴着卫衣的帽子,像只受伤的小动物,缩成一团。
好痛。这次姨妈怎么那么痛,吃了止痛药都不是特别管用。大概是饿久了,着凉让鼻炎发作,杨眉浑身难受,等待水开的这会,就忍不住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靠着柜门,冷汗布满额头。
“杨眉?”模糊的叫唤从身后传来,是木木回来了吗?他不是说约了人去漫展么?她无力抬头,只觉得木木的声音比往常低沉许多。
苦杏仁味充斥鼻间,她是出现幻觉了么?面前的白色衬衫上三颗纽扣都敞着,衣袖挽起至接近手肘,露出小麦色的皮肤,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
“是你?”她看到他手里的泡面。“你先倒吧。”她站不起来,只能蹭在地上往边上挪,以便他去倒开水。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已靠在温暖的胸口。结实的双臂横抱着她,每走一步,她的脸颊就会蹭在衬衫领口的纽扣上。塑料的质感刮得她有些不适,她头一歪,想要避开,软嫩的唇却在不经意间刷过裸露在外的肌肤。
一声闷哼传来,抱着她的双臂一僵。
“别动。”他的胸膛轻轻震动,杨眉只觉得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重重迷雾,黯哑不清。
“对不起……”她苍白的脸染上了些许血色,“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边。“换了鞋子去医院。”
“不用。”杨眉拽住了他的衣摆,“我已经吃了止痛药,躺一会就好了。”
“都这样了还不去看医生?”已经疼得蹲地上了,还敢吃泡面,不去看医生,他真想打她屁股。
“过几天就好了的。不用看医生,可能是……”她话没说完,就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办公室密码多少?我帮你把鞋子拿过来。”
“真的不用。我……就是每个月都有几天不舒服。”她迫不得已地说出了原因。
“躺着。”他伸手一拉,被子罩到了她的身上。
“我回去……”她不想躺在他的床上,被套上,枕头上,全是那苦杏仁的味道,太过亲昵。
“就在这里睡。”他不容置喙,欺身上前。杨眉以为他又要像昨天那样羞辱自己,吓得紧闭双眼,谁料他只是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
“我去给你买吃的。”他仔细地掖好被角,“昨天……很抱歉。”
等她睁开眼,他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是在道歉?
药效渐渐发挥,模糊了尖锐的痛楚,击溃了原本就筋疲力尽的杨眉,她还来不及细想,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做噩梦了。她知道这是梦,就是无法醒来。
梦里的凶徒手握尖刀,扎入腹部,搅动着五脏六腑,不断狞笑。
他挖出她的肠子,放在天平上,评估价值。他挑出她的心脏,切成碎片,张嘴就吞了下去。
她想呼救,想要叫喊,却被掐住喉咙,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就在她将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背心,新鲜的空气再次涌入胸腔,她猛烈地咳嗽着,睁开双眼。
“做噩梦了?”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房间里一片漆黑,她像溺水一般,情不自禁地抱住那唯一温暖的热源。
肖日尧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着。
耳边的心跳让她逐渐平静下来,也慢慢记起身在何处。意识到自己在陌生人的床上睡了一觉,还抱着男人不放,她急忙往后一退,砰地一下撞到了床头的木板上。
“撞哪里了?”肖日尧着急地问着,一手摁开了台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双眼一眯,随后见到了被她揉皱了的白衬衫,敞开的扣子,锁骨,坚毅的下巴和……他脸上不见那可恶的梨涡,只有满满的担心。
“还很疼吗?”
杨眉摇了摇头,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没有苏醒。他不可能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对自己说话。
“吃点粥好不好?”
她想继续摇头,驱除这脑海里的幻觉,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长臂一揽,枕头垫在了她的背后,汤勺里温热的粥送到了嘴边。
大概是累了,大概是生理期让人特别脆弱,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挣扎,张嘴喝下了那口粥。
她从小就被教育要坚强,要不输男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在外的日子,她素来报喜不报忧,不愿将脆弱的一面展现人前,像个大姐大一样照顾身边的人,直到遇到田恬。田恬看起来迷糊,处处惹麻烦,让她收拾烂摊子,可她心里明白,这个小姑娘一直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照顾着她。
可田恬,不会回来了。她鼻头一酸,被套上多了一个水印。
更糟糕的是,她似乎喜欢上了这个伤害田恬的男人。这一认知让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决堤。
“烫到了吗?”肖日尧手忙脚乱地放下手里的碗,擦拭她眼角的泪珠。那泪水越擦越多,她却不发一语,紧咬双唇,揪痛了他的心。
“别哭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连连道歉,适得其反。他不敢碰她,也不知该如何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套上湿了一片。
发泄过后的杨眉找回了理智。她擦了擦脸,擤了鼻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自持:“对不起。身体有点不舒服,吓到你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女人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有点情绪化。”
“我先回去了。”她手一撑,想起身落地,掌心下潮腻的触感让她一窒。糟了,不知睡了多久,这该不会是……
她的手在被子下游移,偷偷挪到腰后,一摸。一模一样的触感让她尴尬地定在了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把肖日尧的床单弄脏了。
“粥也带回去吃吧?你一天没吃东西,多少吃点吧。”肖日尧不知道被子底下发生了什么,只怕是自己昨天的唐突惹她委屈伤心,不敢强留,打算等她身体恢复,再好好跟她解释。
此时此刻,看着床头打包好的粥,杨眉有些进退两难。
“那个……要不你今晚睡我的房间?”抬头看见他狐疑的表情,她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睡这里,你睡那边。”
“为什么?”害得他心跳都快了一拍,以为她邀请自己同床共寝,原来只是换房间。
“呃……我睡过了,这样不好。等我明天帮你把床单被套换了,再还给你。”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耸了耸肩。男人原本就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何况那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又不是别人,别说是睡床了,就是睡身上都可以。
“我介意。”她低声说了一句,一字不漏地落入他耳中,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就如此排斥,小猫咪藏气味一样生怕留下一丝痕迹?
“我认床,换了的话,我不习惯。”他睁眼说瞎话。
杨眉见这招不可行,退而求其次。“你有新的床单吗?要不我帮你换一下?”
“没有。”他赌气地回答。他的衣柜里有一套干净的,但就是不想如她所愿。
“没事,我那边有。我先拿过来用。”她一眼瞟到角落里的长风衣,“你的外套可以借我一下吗?外面有点冷。”那风衣的长度越过她的膝盖,能够遮住她身后的脏污。
“随便。”他气她非要与自己划清界限,语气冷硬。
那风衣与床边有一段距离,他这样盯着,她无法顺利地从床上下来,还藏得住身后的秘密。
“可以帮我拿一下吗?”杨眉只能开口求他帮忙。
“知道外面冷,就乖乖待在被窝里,不要跑来跑去的。”他以为她怕冷,才使唤自己去拿几步之外的外套,根本不愿伸出援手。他只想让她吃点粥,躺下休息,不要折腾。她身体不适,还要执着于换床单,简直多此一举。
若不是形势所逼,杨眉早发飙了。如今有求于人,她只好放软态度。“我不太舒服,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谢谢。”
“待在我这里让你这么难受吗?宁可疼死冻死也要挪窝?”肖日尧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这么凶干嘛!不就是让你帮忙拿下外套!”她也憋不住了,吼了回去,语带哭腔,眼眶也红了起来。作为一个病人,她已经够惨的了,怎么还要被这个人欺负?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样的人?
羞窘与懊恼交织,情绪再次排山倒海,她抱住被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又哭了?”生理期的女人都这么情绪化的吗?看她的肩膀抖得比刚才还厉害,肖日尧后悔不迭,想要伸手给她顺气,又不敢碰她,僵在原地。
“好了,好了。我没凶你,我就是……”他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无可奈何道:“是,我不该凶你,我错了。别哭了。你想换就换吧。”
她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渐弱,半天没有起来。她觉得太丢脸了,无法面对。“外套。”她闷声说着,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不到一秒,带着男人特有气息的风衣就披到了她身上。
她的左脚试探了一下,先钻出了被窝,室内拖鞋就套了上去。她从凌乱的长发之间偷偷瞄了一眼,他蹲在床边,一手握着另外一只鞋,一手抓着黑发,一脸挫败。
他这副样子,就像被欺负了一样。她忍不住嘴角上翘。
拢了拢领口,她探出右脚,另外一只鞋马上被套了上去。她小心翼翼拉着被子,盖住刚才睡过的地方,滑落地面。
走到门口,她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床铺。“不许动,我马上回来。”
本来肖日尧就没打算让她大晚上折腾,既然她非要如此,他只好奉陪。门一关上,他就去拆被套。总不能真的听她的,由她自己弄吧?
被子一掀起来,白色床单上那一抹深红色像是魔鬼的恶作剧,疯狂地嘲笑他。他懊恼地一拍脑门,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竟然没想到这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