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灾变
第十四章：灾变
那天，各大媒体的头版都被一条新闻占据了。
悲报！科考队非洲遇野牛踩踏，13名顶尖科学家无一生还！
赛门：“你也记得这条新闻？”
陆禾的双眼通红：“那13位科学家中，有一位叫陆远航。”
“陆……”
陆禾闭了闭眼：“他是我的父亲。”
宿舍里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陆禾和赛门像两只红眼兔子一样——一个是因为熬夜，一个是因为激动。
这时，宿舍的门开了。许久未回寝室的另一个室友一只脚迈进来，发现了屋里奇怪的氛围，小心翼翼地问：“呃……你们闹矛盾了？”
陆禾和赛门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背过身去，上演了一出冷战戏码。
室友左右看看，他和两人都不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冷战似乎不会发展成热战，就不再关注，径自休息去了。
赛门翻了个身，开始给陆禾发消息。
赛门：“那事是不是有问题？”
陆禾：“吃饭时间食堂说。”
越是了解数据的人越是信不过数据安全，尤其是当知道领航局的目的不纯后。食堂人多口杂，反而更加隐蔽，不容易被监控。
晚饭时间，后回来的室友还在呼呼大睡，赛门和陆禾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宿舍。
……
陆禾没什么胃口，但赛门显然是压力越大胃口越好的类型。他拿着一杯果汁慢慢地喝着，看坐在对面的金毛风卷残云地啃完了两盒罐头，才抬起头来说话。
赛门：“我觉得，我上贼船了。”
陆禾：“怎么说？”
赛门：“说实话，老爸是怎么死的，有没有什么内幕，我不太在乎，反正他也没管过我和我妈。我更在乎之后的生活。但你显然不一样，你在怀疑着什么。”
赛门灌了一大口可乐。可乐是稀罕东西，兑换份额足够他吃三天牛肉罐头。但他现在需要快乐，即使之后三天都不吃肉，今天也要喝上一口可乐。
陆禾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是默认。赛门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你想要重启人工智能的研究，觉得那事和他们的研究有关？”
陆禾说：“只是隐隐约约有一些猜测。我猜他们当年的研究触及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秘，所以才……”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赛门已经懂了——
科考队的全军覆没，是一场有预谋的灭口。
赛门皱眉：“以前只有研究核物理的有这种待遇吧。他们那一群敲代码的宅男，有什么值得被清理的？”
这也是陆禾想不明白的地方。
赛门：“我退出，不干了。”
“赛门……”
赛门摊了摊手：“陆禾，你看着正常，实际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你想要沿着他们当年的路走下去，走到那个节点，然后亲眼看看那‘不可言说的隐秘’，或者等待着当初找上他们的人找上你。”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想追溯那些，更不想为此冒什么生命危险。如果你要钻研尖端技术，我肯定奉陪，但你要搞这些……”
赛门摇了摇头：“抱歉了兄弟，我还想以后和图灵结婚，安安稳稳过日子呢。”
“如果安稳的日子不会到来了呢？”陆禾低声说。
他微微低头，眼神消隐在灯光的阴影中。赛门没由来地突然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他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你什么意思。”
陆禾说：“联组在大灾变前四年就已经成立，但在灾变来临前，各国都没有做出任何哪怕一丁点的准备，甚至没有流言传出。大灾变后，联组在最合适的时间上台，同时漂流计划应运而生。赛门，任何自然灾害都有迹可循。即使当时没能准确预测，之后也能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灾害产生前的一系列变化。而大灾变的成因，我们至今都不清楚。”
大灾变是人类的创伤。
它是突然到来的，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那天，全世界的农田突然遭受了病害的袭击。不是同一种病害，而是恰恰好对应每种作物最致命的那种。同时，在天文台没有丝毫预警的情况下短波通信瘫痪。之后的半年里，患脑部恶性肿瘤的人数激增，从发病到去世通常不超过一个月。
那不是病毒，学界认为，应当是某种强辐射。
可地磁没有异状，太阳也好好的，还有什么东西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对整个地球造成辐射？
那段时间，“外星生物入侵”说甚嚣尘上——
有民间科学家认为，有一个人类肉眼不可见的外星族群入侵了地球，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但生物的运动都有轨迹，人眼观测不到，机器总能抓取到一切异常数据。科学家们向这个方向尝试过，无功而返。
不是外星生物，不是星球辐射，还能是什么？
赛门听懂了陆禾话语中的暗示，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猜测有些过分了。
赛门惊恐地看着陆禾：“要不，找图灵给你看看？我觉得你现在精神状态不是很对。”
陆禾笑了，他一笑，那种细思极恐的氛围就不见了。他绕过桌子坐到赛门身边，像一个在食堂和好兄弟勾肩搭背聊女神的普通男大学生一样，小声说：“交个底，你倾向于去火星还是回地球？”
好家伙，这个话题更敏感了。
赛门警惕道：“喂，你想抓我的把柄然后逼我和你一起作死？我告诉你，别把我当傻子啊。去哪我都无所谓，我没有家人了，自己活着就行。”
陆禾说：“我们的父亲，死在同一场针对ai科学家的谋杀里。假如我的猜测是真的，大灾变就是一场对全人类的谋杀。赛门，你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我也是。但也许，本来我们可以不失去那些家人。”
赛门沉默了。他对父亲的死毫无感想，但是母亲……
大灾变开始后，母亲很快就患上了脑部肿瘤，在痛苦中死去。她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做事雷厉风行，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还兼顾对赛门的教育。如果不是妈妈那样厉害，他可能高中毕业就会去打工，或者混迹在街头混混里，没可能加入联组，进入漂流计划。
全球粮食短缺的情况下，无数人因饥饿而失去生命，联组的学者们至少不用为吃的发愁。
但如果没有大灾变——妈妈会升任公司高管，自己从学校毕业之后，会进入专业方向的龙头企业。妈妈身体一直很好，他们家会有令人羡慕的生活条件，直到白发苍苍，还能和老姐妹一起去吃下午茶。
赛门：“你让我考虑一下。”
陆禾拍了拍他的肩膀：“失去的已经拿不回来了，但如果大灾变真的是一场人祸，那这灾祸还远没有停止，我们还会失去更多。”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图灵想回地面上。”
……
离开了一周，再次回到老袁的实验室，让陆禾有种回家的感觉。
大家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忙碌，陆禾环顾一周，发现图灵不在，于是准备去找老袁。
然而，他没走成。
“烧杯”学弟率先发现了陆禾，大喊一声：“陆禾学长！你终于回来了！”
瞬间，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学弟说：“呜呜呜，学长，我替你刷了一周的烧杯，老袁还总骂我数据做得没你好。”
陆禾：“……这个月本来就应该你刷烧杯。”
一个比他们年长一些的研究员说：“去航研所做什么项目了？有没有什么能说的内幕？我总怀疑他们克扣我们的资源，黑给一院了。”
陆禾哭笑不得：“就算有也不会告诉我啊。项目保密，什么都不能说。”
“那边吃住怎么样？”
“他们有黑科技吗？”
“你跟那个领航局的少校……”
很好，是熟悉的味道。
空间站各个项目组里的氛围差距很大，陆禾他们组格外地……活泼。
这种活泼此刻很能安抚陆禾的内心。他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觉得自己的灵魂正走在悬崖边上，随时可能不顾一切地投入深渊。
自己黑化起来应该蛮可怕的，他想。
“对哦，陆禾已经是领航局的家属了！”
陆禾回过神：“什么？”
“你不知道吗？希文·杜兰德少校把你注册为关系人，审批通过了，文件已经发到院里了。”
“对对对，就差你一个签字。没想到啊，陆禾不声不响，居然是第一个嫁出去的。”
陆禾：“我怎么没收到文件？”
“你不是没回来嘛。据说是为了仪式感，关系人文件审批通过之后，必须要双方当面现场签署。所以领航局审批通过之后，会先把‘婚书’发给双方直属领导。双方协商之后，选个日子去领航局签字。”
陆禾汗：“还挺复杂……不对，怎么好像所有人都默认我答应了一样？我可以拒绝的吧？”
“为什么要拒绝？”
“就是啊，领航局家属诶。”
“不过那个少校据说是出了名的难以相处……他不会家暴吧？”
“陆禾，你以后会不会直接调去航研所，不要我们了啊？”
“不行啊学长！我们的数据库不能没有你！”
陆禾的头被吵得嗡嗡直响：“什么跟什么……”
正说着，他的手环收到一条消息：
明天来领航局签字。
来自希文·杜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