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MayI?
直到六点半夜划干河的活动开始之前,norman都没能找到和霍比单独谈话的机会。
他身边有juan叽叽喳喳,霍比那边也有carolina等人一同热聊。
本以为今夜致歉计划又无从执行,没想到社长paulo帮了个大忙。
上回影院一事,paulo也算见证了全程。
于是今天全场七艘六人座皮艇除外,paulo还特意带了艘两人座的。
霍比和norman自然被分到了两人座。
起初听到分配消息时,霍比甚至不受控地流露出几分为难,转眼看到norman只双唇抿得紧了点,并未明确拒绝后才否决了carolina要和她换位置的提议。
这次的活动组织各个皮艇从他们出发的轮渡口划到往南方向的下一个渡口,然后再划回来。
norman和霍比安静如鸡又相敬如冰地度过了社内娱乐赛开始后的前二十分钟,正当霍比以为他们也将如此度过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时,norman却改变方向,在临近桥底时靠岸停下了。
霍比微讶地看向转过身来面对她坐着的norman,只见他在落座后匆匆回视了她一眼便不大自然地微微撇过了脖颈,暮色很好地掩盖了他此时的窘迫和不由发红的耳廓。
他在心中默默打着腹稿,思忖着如何开头,霍比却先一步打破干河边日暮下的无端静默。
“norman,或许我早先就该找你谈谈。”
norman猛地扭回头看她,她和他对视了须臾,而后又承受不住心中的愧意似的,有些心虚地将视线移向河面,“抱歉这么迟才开口。”
“那天在电影院,我对carolina说了过分的话,这点我无从辩解。但我完全没想到她真的会来,还叫上了其他人。伤害到了你的感受和尊严的话,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说完这些,霍比才重拾勇气抬头看他,这回却轮到norman有些别扭地将脸转向右边,目光也装模作样地在晚间相对宁静的湖面上游荡。
看着norman或由于委屈或由于尴尬而导致的紧紧抿着的唇,霍比心中的愧怍不由更深了几分,故而又开口补充道:“我说这番话,并不为祈求你的原谅,你有权不原谅我的。”
“我只是希望为自己的错处致歉,希望你能好受一点,也好让自己良心稍安。”紧接着霍比又微微垂眸,盯着norman的鞋尖,“但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的话,也没有关系,你完全有理由这么做的。”
霎时有阵风起,norman只觉眼泪都快教夜风吹出来了。
自打听到霍比的第一声抱歉开始,即使那声抱歉跟几周之前他所遭受的屈辱并无实质关联,缠绕在他心中月余的困顿和不快似乎顷刻间就消弭了泰半。
原来她也一直思忖着要不要找他致歉啊。
他下意识想回她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却还是有一小部分不甘和不痛快盘踞在喉间,使之无法畅快脱口。
数息沉默过去,norman暗自深吸了口气,而后有些别扭地说:“我也做了过分的事。我那时候说的是蠢话。”言及此他甚至顾不上别扭和忸怩,急切地抬眸打量她的神色,“你的西语一点都不烂,千万不要相信我的蠢话。对不起。”发到“对不起”的音的时候,norman又似忍受不住愧疚或悔意一般,脑袋同音调一同低垂下去。
因而错过了霍比向他投来的带着宽慰的笑意。
“你也可以不原谅我。我也只是想努力弥补下犯下的错误而已。即便无法原谅我,也请不要有任何负担。”
他一直低着头,以至于霍比一直等不到和他有眼神交流的机会。
她于是往norman的方向挪了挪,确保伸脚能够到他的脚尖。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引得norman终于惊讶又好奇地抬起了头。
霍比回以微笑,“我当然愿意原谅你了,是我有错在先啊。”她看见norman似乎又怔了证,继而又听到他说:“我也原谅你了,ingrid。”
这个称呼难得让霍比恍惚了一下,令她不由忆及norman那回怒气冲冲找她兴师问罪完又要她fb的矛盾事迹。
跟个无赖似的。
霍比心觉好笑,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可是后来在学校里我鼓起勇气给你打招呼你却视而不见这一点,我还没法儿原谅。”
霍比说这话时笑音颇重,norman不大可能意会不到她话中的玩笑成分,只在想到什么后蹙了蹙眉,单方面地较起了真,冷冷嘲道:“那你在电影院只理lucas不理我那部分我还无法原谅呢。”
“我哪有”霍比话说一半忽然就被norman投来的冰凉视线止住了声音,片刻后似乎忆起什么,颇为心虚地辩解道:“我那时候是因为心虚,加上你一直面色不虞,才不敢找你说话。”
“那你为什么一直找lucas呢?”
“因为”
“你喜欢他?”
“不啊,”霍比简直哭笑不得,“我只是出于好奇,没有字幕,有个别词组我听不太清。”
norman闻言眉间一展,周身的那股别扭劲儿也随着眉间那两道皱褶一样立时消逝得无影无踪,他甚至感到浑身松快,全然抛开了先前的局促或忸怩,还望着霍比笑了一下,“那我完全原谅你了。”
“这件事也原谅了。”
“我们逃跑吧。”说开之后,norman打算再度启程,霍比却突然开口。
此时夜色已深,黑夜使她兴奋又富有交谈欲,半明半暗中她的双瞳似乎因着期冀的缘故仍旧亮得惊人,“他们都是五六个人一起划,我们只有两个人,我们注定划不过他们的。”
“我们逃跑吧norman。”
当看到霍比那样饱含期冀又不自觉带着信任的眼神时,norman其实已经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他偏偏要拐弯抹角,看她为难一会。
“我们人数少,质量也会更轻。为什么注定划不过?”
霍比在意的哪里是划不划得过,她只是陡然生出一种疯狂的、急于要打破一些非硬性常规的迫切,日常生活和学习中,难免少不了许多需要循规蹈矩的必要时刻,可在上周刚考完不想考的试,几小时前刚上完不想上的课之后,她太渴望打破点对于他人并无阻碍或是其余影响的非必要规定来平衡点什么了。
“不关输与赢的事,我就是单纯的想逃跑。现在就跑。”说话间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前倾身,离他更近了些,是倾诉意向被勾起的表现,“你不想逃跑么,norman?”
norman一双深邃的眼将她望着,对视间甚至忍不住悄悄吞咽了两下突然分泌旺盛起来的唾液,霍比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倾诉欲他自然若有所感,而这种感觉令他喉头犯痒。
“拿筹码来换。”说完他就为自己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幼稚暗暗懊恼地皱了皱眉,却只能硬着头皮自圆其说:“想我逃跑,就拿筹码来换。”
霍比即刻灵机一动,“我上午刚买了很好看的新水杯,还没有拆封,等下船了就给你。”
他们的随身物品皆存放在开车来的社员的车里。
没来由的,norman只下意识想和她对着干,他淡淡地看着她,轻轻摇摆着脑袋:“我只要实时的筹码。”
须臾愣怔后,“可是我现在拥有的也只有,”霍比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下,似乎觉得自己脸皮过于厚了些;她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重新努力正色说:“也只有黑色锦缎一般的浓密头发,纵观整个瓦伦西亚再也找不出第二件的独一无二的外套,”到这霍比实在忍不住为接下来的话大笑出声,她全然以玩笑的口吻忍俊不禁道:“还有只属于二十岁女孩儿的香甜的吻。”
她以为norman会问为什么她身上这件平平无奇的皮夹克是独一无二的,而她则会回答因为是从某宝上漂洋过海买来的,某宝的解释她都想好了,中国版ebay。
哪知norman的侧重点全然不同。
他颇感讶异地挑了挑眉,转瞬又微弯了弯唇角,“二十岁?”
霍比刚要点头回是啊,norman却已经猛地向她倾过身,她看到他的整个身体都离开座舱,双手扶住她座舱两侧的艇橼,以一个乍一看像是虚虚将她拢住的姿态,半蹲半跪在她面前。
霍比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许是黑暗淹没了白天那些敏感拘谨,norman此时泰若自然地蹲在霍比面前,先是垂眸以目光在她上下唇间徘徊了几瞬,而后再度抬眼,原本浅淡的瞳色此时也教夜色或者别的什么渲染出几分深重和黏稠。
夜风,微波,皮艇,星河。
明明头顶上方的桥梁上仍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霍比却觉得一切喧嚣都转瞬荡然无存,整个世界静谧得似乎只剩下这几样东西。
她听见norman轻声开口说了什么,音色低沉婉转,柔软到堪比那百炼钢,绕指柔。
“mayi”【我可以(得到二十岁女孩香甜的吻)吗?】露骨地扫视完她的嘴,直直地觑住她的眼,norman忽而脱胎又换骨似的,从前的那些羞赧,忸怩,以及偶有的捉襟见肘一般的局促统统都消失不见了,他像被某种东西蛊惑着又推动着,散发出有如雄性野兽狩猎时周身裹挟着的那股专注又势在必得的气息,以言语进行猎杀。
闻言,霍比说不清是惊异还是心悸地猛地抬起眼皮,下意识屏住的呼吸霎时都被惊得恢复如常。
可那一瞬,尚未来得及梳理思绪之前,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句‘may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