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米花日常3:爆炸犯狂欢
午时刚过,贺知鹤知搭乘东都环线列车前往米花大厦。
工作日的正午,列车上人不多。鹤知有点昏昏欲睡,闭着眼,身体随车轻轻摇动。
“下一站,米花大厦。请有需要的乘客……”
贺知鹤知坐直,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确认可以立刻下车。
站台近在眼前,列车却没有减速,反而是提速,飞快地穿过米花大厦站。
列车播报再一次响起,却只吐露了几个音节就被按掉了。
哦不,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她可不能迟到啊!
别的不提,单说发现异常这一项,全国也没有东京人敏锐。
东京并不安全,整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尤其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犯罪率飙升。大家都是老东京人了,一时间,什么奇怪的猜测都有。经验不足的当下就哭爹喊娘求神拜佛,不要命的去拍车门,而成熟的米花市民已经去抓列车员逼问了。
“嘀哩嘀哩……”贺知鹤知不在此列,因为她电话响了。
生死存亡之际,一个不要紧的电话算什么?可真要因为这些事情就不接电话,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米花市民表示,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喂?叔叔,最近还好吗?”
金井叔叔,四菱银行已退休的高层,一位慈祥长辈。
每一位慈祥的长辈都会给小辈安排相亲。
“小鹤,你听叔叔说,对方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你一定会喜欢的。今晚八点有空吗?在香缇拉餐厅一起吃个饭如何?”
样样都好的青年才俊,怎么会相中家道中落的前千金呢?贺知鹤知甚至连自己能不能活到八点都未知,但她也不好驳了长辈面子,只好答应下来:“我尽量准时过去。”
金井叔叔老怀甚慰。
电话挂断,车上也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已经从列车员口中得知降临在众人面前的是怎样的悲剧了:东都线上藏有爆炸物。
而且,还没找到。
比炸弹更可怕的是还未发现的炸弹。
诸位倒霉乘客安静了一瞬,更加刺耳的哭求叫喊,几乎掀翻了车顶。
贺知鹤知过去毕竟是警察学校爆炸物课程的老师,在这行里怎么都有一些认识的人。绝大多数时候,她是不愿意同熟人联系的,现在……只能祈祷对方没有删掉她的电话号码。
好在电话响过五声,接通了:“摩西摩西,小鹤知?”
“萩原君,抱歉失礼了,但对话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东都线究竟出了什么事?”贺知鹤知竭力避开嘈杂的人,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
萩原研二听见她那边隐约传来的人群哭喊,几乎是立刻就猜中了真相:“啊,老师,你在东都线上啊。”
贺知鹤知只能苦笑了。
电话里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萩原研二调出相关的内部资料:“……对方在电话中威胁,说车速低于60km/h,炸弹会爆炸;在太阳落山之前没有拆除,炸弹会爆炸。目前全线列车的自排查中,暂时还未发现炸弹。”
“车速……太阳落山……”贺知鹤知喃喃,“萩原君,有没有可能是轨道上放了光敏感型炸弹?”
“哦?有这个可能,我跟上面反应一下。”萩原研二说着,一阵激烈如鼓点般的键盘敲击声后,电话挂断了。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后,萩原发来短信,表示东西已经找到。
贺知鹤知心下一松。
列车驶入了新站台,终于开始减缓速度,徐徐停下。绝大多数乘客都为保住小命而感谢上苍,鹤知却没有这种闲心,急忙冲出列车,然后——然后是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啊。
车都开到神奈川了,迟到是铁定的事情。那么接下来她是乘坐出租车去米花大厦,还是搭乘其他线的列车?要是那辆列车再出问题……不不不,出租车出问题的概率也不小。
emmm,或许她应该再给铁路交通一次机会。贺知鹤知看了钱包,毅然登上了其他路线的列车。
坐出租车还不如直接宰了她。
“社长,原定于下午14时过来报到的贺知小姐到了。”秘书敲开了珠宝店社长的办公室。
“下午14时?现在太阳都快下山,她还过来干什么?我最讨厌迟到的人了。”社长不满地拍拍自己的肚皮,“小美还说她是可造之材,哼!她给自己找了什么理由?不论是路上堵车还是偶遇交通事故,都只是没能提前出门的借口罢了!”
“社长,贺知小姐说她是乘坐东都线来的。”秘书看着激动的社长,只能面露无奈。
“——不法人士安装在东都线轨道上的炸弹已被拆除,本次事件无人受伤,各位乘客均已……”日卖电台临时插播了相关新闻。
社长陷入了沉默。
人或许能通过提前准备堵车、天气、意外造成的迟到,但谁能防得了爆炸犯装炸弹呢?人生无常嘛。
“让她进来吧。”
一连两天遇到意外,鹤知早已身心疲惫。好在社长也并不要求她马上上班,考较过她的珠宝知识后,社长看起来不是很满意,倒也没有生气:“贺知小姐,你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过来米花大厦店上班,等那边修整结束后再回去上班。”
“是。”
“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你也不容易,东京真是越来越乱了……”
鹤知松了口气。
这口气没能顺利吐完,一声轰鸣炸起,随即地动山摇。贺知鹤知因此狠狠摔了一跤,社长也从老板椅上滑到桌底。
怎么回事?还来?今天第二回了!
巨响让贺知鹤知暂时失去了听力,社长恐怕也是如此,所以他们二人没有废话,对视一眼后便同时跑去开门。虽然体重有小鹤两倍,肚子能让所有怀单胎的孕妇自愧不如,但社长一跃而起的速度丝毫不输一周内经历了两场抢劫的鹤知——毕竟,他是一位在“社长”这一职位上活着超过10年的男人。
办公室远离爆炸中心,影响倒是不大,门很轻易地打开了。然而电梯已然损坏,逃生梯也被塌陷的石块堵了个严实。
社长流下悔恨的泪水,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把店铺开在顶楼。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位高中女生在角落里翻出了定时炸弹。
吾命休矣!
社长在不停地翻白眼,贺知鹤知真的担心他就这么厥过去了。
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社长顽强地挺住了,甚至还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安慰鹤知:“没关系的贺知小姐,这么小一个炸弹,我们躲远一些,问题不大。”
“——什么?新一,你是说这个炸弹比之前爆炸的那个还要厉害几倍?”
社长挺不住了。
他情绪崩溃地倒在地上,以失意前躯体的姿势狠狠锤了锤地板,给自己的老婆打电话:“老婆,我爱你!告诉儿子,我也爱他!”
……社长还怪浪漫的。
贺知鹤知叹了口气,有点发愁,不知道临终遗言该给谁。看建筑坍塌程度,觉得他们能获救的概率并不高。
求人不如求己,鹤知决定看看这个炸弹能不能拆。
“贺知小姐,别过去,”社长涕泪四流,“躲远一点,那边不安全。”
“没事,我过去看看。”鹤知冲他笑笑,“别担心,社长。我上一份工作在银行,什么事没见过呢。”
多么从容!社长被她震住了。
向社长点点头后,鹤知走到炸弹面前。
有技巧地向女高中生介绍了自己的前职业,成功取得了对方的信任,贺知鹤知成为直面危险物的第一人。
只是普通的机械式触发定时炸弹,没有水银式震动触发的装置。她松了口气,借用女生的随身工具,小心地把外壳拆了下来。
说句实话,贺知鹤知并不擅长拆弹,她更擅长的是制造。如果以她的水平为标准,那这个炸弹实在称不上高明。
她承认她因此有些得意。
“嘀哩嘀哩。”
拆弹的时候不应该接电话,恶习是死神设下的陷阱——但万一拆除失败呢?能留下遗言并成为别人的心理阴影,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喂?萩原君。”
“小鹤知,轨道上的炸弹已经拆除了,你还好吗?没有在列车骚乱中受伤吧?”
“没有。有什么事吗?”贺知鹤知用肩膀夹住手机,手指飞快地理顺杂乱的电线。
虽然有两根颜色鲜艳的线作为选择,搞得剧情很像电影,但贺知鹤知作为专业人士,还是迅速锁定了真正的控制线:蓝线。
“本来想问问你今晚能不能一起吃个饭……现在看来是不行了。米花大厦也被装了炸弹,我和小阵平一起过来处理。今天难道是爆炸犯的狂欢日吗?”萩原研二看着高高的米花大厦,顿了一下,“老师,解决这件事后,你能不能跟我约——”
贺知鹤知“啪”地把电话挂断了。
只要我电话挂得快,flag就追不上我——啊!早知道就不接这个电话了,谁知道好好地说这话蠢学生居然给她竖旗!
事到临头,她竟然也不紧张了。深深吸了口气,贺知鹤知用小剪刀剪断了蓝线。
计时停住了,引爆装置和炸弹断开。
贺知鹤知又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
电话再一次响起。
“好过分啊老师,万一我回不来了呢,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能答应我吗?”萩原研二抱怨着。
“抱歉啊。”贺知鹤知愉快地笑起来。
略带沙哑的女声仿佛蕴含了无限地欢喜和忧思,压抑不住的感情通过声音由无线电波传达到他的耳中。
“我跟一位特别棒的青年才俊有约了。”
特别棒的青年才俊……
萩原研二轻轻叹了口气。
都已经七年了呀,老师还是放不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