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又入梦
迄今为止, 秦沉已经经历过很多个七月半。
但他的恐惧程度并没有随着七月半的次数增多,而逐渐减弱——
原本以为这次会有周易相伴, 可以稍稍放心一些,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被梦蛊钻了空子。
“狗儿子。”
梦中的秦沉孤身一人站在教学楼前,面无表情地啐道。
秦沉面前的这栋教学楼是文学院的,名叫思明楼。
因设计复杂而出名,据说每个文学院的新生第一次在这栋楼里上课,都会迟到。
秦沉开始不信, 但在后来的某次期末考试时,他和薛拾衣被分到了这座大楼的考场, 差点迟到。
自那之后,他不仅信了, 还会在别人唾骂这栋教学楼的设计时, 跟着情深意切地骂上两句。
思明楼分为左右两部分, 中间用透明的玻璃过道相连接。
它的过道被设计在四楼, 天气晴好的时候, 太阳光会透过大楼门前的树, 将被切割成碎片的光零散地投进过道内, 惊艳每个路过的学生。
但它的设计者肯定也是搞文学毕业的,只注重意境和美观,一点实用性都不参考。
思明楼的入口有很多个, 楼层的装饰等为了美观最大程度上保持了统一,很容易迷路。
同时, 过道所在层数是固定的。
一旦在走楼梯时和朋友说笑,就很容易错过这个相对隐秘的过道,因此也就失去了前往大楼另一部分的机会。
在大楼右半边上课的老师一般都不会特意去抓迟到的学生。
毕竟有一大部分人是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走错了, 不得不折回去。
作为亲身体验过这里设计有多坑的秦沉,心里很清楚,思明楼对于梦蛊来说是绝佳的下手地点。
一睁开眼,瞧见自己站在思明楼前,他就明白了梦蛊的打算,今晚它一定准备了一场大戏等他演。
秦沉想跑,他不能进这栋思明楼,一旦进去肯定会血溅当场。
不如掉头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一直跑到周易发现他的异常,回来救他。
可梦蛊未与他打交道的这些日子,修为应该精进了不少,学了很多花招。
秦沉逃跑的念头才刚升上心头,他忽然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四肢不听他的使唤,在大脑未发出指令的情况下,同手同脚地朝着面前的思明楼走去。
“……”
秦沉张口就想骂娘,结果努力了半天,发现连嘴都被控制了。
他连骂人的权利都没有了?!
不能说话的秦沉怒目圆瞪,在心里骂骂咧咧地、被迫走进了大楼内。
而一走进思明楼,操控他身体的那股无形的力量便消失了。
不待他转身逃跑,秦沉身后大门“砰”地自动关上。
……
既然是在劫难逃,秦沉便也破罐子破摔了。
知道逃避不了的秦沉决定面对恐惧。
他挺直了腰板,打量起了‘决赛场地’。
大楼里寂静一片。
秦沉环视了两圈,也没瞧见有除他之外的人。
可外面是白天,秦沉朝一楼最中间的教室里瞧了眼,教室内墙壁上挂着的钟表还在走动,时间是09:05,正是上课时间。
走廊与大厅没人,说的通。
但连教室里也空无一人,那就说不通了。
秦沉从一楼走到三楼,每一间教室都探头进去瞧了眼,全是空房间。
没有学生,更没有梦蛊的痕迹。
往日入梦,梦蛊总将他的梦境布置的和现实一样,让他觉得诡异。
眼下梦蛊突然不费心了,他反倒又不适应了,觉得比平常的梦境还要古怪。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想法。
在秦沉登上四楼时,离奇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供人行走的过道处被雾气覆盖。
雾气浓厚,遮住了秦沉的全部视线,他无法判断面前的雾气遮挡着的,是和一到三楼一样的普通走廊,还是一脚迈出就会跌落到底的万丈深渊。
敢迈步吗?
秦沉的第一反应是“不敢”,他想转头下楼,回看上去还比较正常的一到三层——
无论哪一层都行,反正肯定比四层安全。
可还未转身,单单是扭了个头。
身后刚刚上来的楼梯就迅速溢满了雾气。
不过两秒,秦沉的前后就都被浓烈的雾气所盖,堵的他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
就站在原地?
一直等到周易突破重重浓雾来找自己?
秦沉想法挺好,但这个想法刚刚在心中升起,耳边就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冷哼。
——但也可能只是他的错觉,因为这声冷哼又短又轻,转瞬即逝。
在秦沉要静下心,去判别刚刚那声冷哼究竟是错觉时,窗外的天空忽然转黑——
起初浓雾是白色的,转黑后,前后的雾气也看不到了。
他的眼仿佛被黑布蒙了起来,无论是重复几次闭起再睁眼的动作,都改变不了黑色的浓度。
直到闪电划过,锋利的边缘将天空割破,刺眼的光照亮整条走廊,将起初的雾气也统统赶跑。
秦沉才确定自己没瞎。
雨随着落石滚动般的隆隆雷声落下,声响比起雷声毫不逊色。
像是窗外下的并非是雨,而是如同落石的滚雷在发出巨响后破碎了,变成细碎的小石块,铺天盖地的从上砸下。
“雨这么大吗?”
秦沉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说是下的冰雹还比较靠谱。
他着了魔似的,将手探出窗外,去接雨。
秦沉根本说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单纯的为了判别窗外下的是雨还是冰雹吗?
不,他宁愿将那个举动称之为被操控。
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诡谲的状况下,做如此冒险的举动。
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直到发现他接到手中的并不是雨水也不是冰雹,而是一手的血水后,才清醒过来。
紧张,恐怖,想要放声尖叫。
无数的情绪涌上,随着他将手从窗外收回的那一刻,拥挤着想要向外迸发。
可失态紧急程度完全不给他发泄的机会。
尖叫声还没冲出喉咙,就又被吓得噎了回去。
秦沉头顶的天花板与脚踩的地板开始逐渐融化,那些坚硬的混凝土突然变成了液体,被无形的棍子搅拌到了一起,摇摇欲坠,下一秒可能就要滴在他的头顶。
四周开始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刚听见时,觉得它和鸟类的鸣叫相似。但这鸟鸣未免过于昂长,几秒过去,那声音不仅没有停下,还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响亮。
秦沉根本扛不住这声音,耳朵被刺痛的几乎要往外滴血,在他捂住耳朵痛苦的蹲下去时,终于辨清了这声音不是鸟鸣。
而是长指甲在黑板上划来花去的声音!
急促又尖锐!
他开始没能想到,是因为这刺耳的声音从响起的那一刻便没停下,究竟是多长的黑板才能供那人用指甲在上面不断的划?
但又不像是拿指甲在上头来回划动。
因为那声音循序渐进,越来越大。
就像是有人拿指甲从黑板的一头边划,边走向另一头。
而黑板另一头的最终点,正是捂着双耳缩成一团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