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井口
粥里果然掺了雨水, 入口的感觉有些涩。
秦沉随便用了两口粥就推到了一旁，拿出瓶纯净水干啃了一整个花卷, 吃完后他颇为怨念的和周易抱怨：“我就说应该自备点食物，泡面也比吃这个强，噎死我了。”
“一会儿你在房里待着别动，我去调查线索。”周易看了他一眼，大概还是有些愧疚的，加了句，“等中午回来一起去村子中央用饭。”
这个用饭肯定指的是秦沉一人, 他忽略后半句只问前面的话：“白天调查还有效果吗？”
“有的。”周易把桌上的碗筷装到一个大的木盘上单手拖着，另一只手提剑推门, 在一只脚踏出门前周易不放心又回头嘱咐了句，“这些我会直接带出去, 如果有人说我喊你, 不要信, 中午的时候我会回来。”
“知道了。”秦沉点头, 周易最近和他说话的次数和字数全都增加许多, “师父你不要担心我。”
只要秦沉没有睡着, 保持在清醒的状态里, 那么他就只用提防着人的普通物理攻击就好，而物理攻击用束缚咒就可以制伏。
这也是周易敢放他一人留在院子里的原因。
窗外的雨自从变大后就再没停过，雨势也一直保持着。拉开窗帘, 秦沉靠着窗户向外看雨，手里捧着本基础道法的详解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
周易出门调查是早上的事情, 秦沉一直在窗前坐到了十一点钟，忽然，从雨声里传来了几声啼哭。
哭声清亮, 像是个女孩的声音。
“中午十一点，那不应该是鬼作祟吧。”秦沉放下了手里的书，抹了把窗户上的雾气，可依旧看不清外面的状况，稍微靠近就会重新哈上新的雾气，“出去看看吧。”
秦沉拿了把伞，想了想又往口袋中揣了几道符咒，这才大胆的朝外走。
门一推开，雨声更大了，像是电视音量被瞬间调到最大，秦沉不像周易经常禅坐，他被这雨声烦的条件反射的抬手捂住耳朵。
敏感的听力扰乱了他的视线，满脑子都是雨打砖瓦和塑料的声响。
秦沉甩甩脑袋，大声喊了句：“谁在哭？”
没有人回答，女孩依旧在哭，让人一时说不出哭声和雨声哪个更烦人些。
“小妹妹？你在哪儿？”秦沉又问，他大着胆子向台阶下走了几步，“带伞了吗，你的家长呢？”
他问的时候有些心虚。
一来，从进隐岳村后，秦沉路上没见过一个女孩，偶尔见到的也是年纪小的男孩，可刚刚的哭声绝对是年纪小的女童才会发出的声音。
二来，从秦沉下台阶开始，他发现每向前踏出一步，哭声就会变小一些。他试着往后倒退，可声音又开始增大。
那说明只有在往前走的时候，哭声才会缩小。
跟着周易实习捉鬼这么久了，如果秦沉还能将这些古怪的事情当做巧合的话，那就是智商有缺陷而非心大了。
他朝前慢慢的一步步走去，离身后的门越远，就越能确定刚才的猜测。听着啼哭声逐渐转弱，变成了呜咽，秦沉心里琢磨着事态。
这应该不是人类，可不在妖行时间范围内还能活动的，这倒是稀奇。
不过是妖他反而更能安心了，秦沉脚步没停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井边时，哭声猛地止住。
秦沉也停住脚步，隔着一米的距离朝井看去，这是一口由灰黄色长方形砖石砌成的井，不到半米高。
雨打石砖，将它洗刷的干干净净，还记得早上村长送饭时与周易离开时屋外的风都刮得特别大，可秦沉从推开门到现在，风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雨直直的往下掉。
“你是在井里吗？”秦沉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先打商量，“如果有事情要求我的话，可以尽量变一个不那么吓人的模样吗？只要别突然蹦出来吓唬我，一切都好说。”
既然对方引他过来，那要么是有冤情求诉，要么就是想害他。
前者可能和这个村子里的事情有关，后者对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辙，除非能让他立马睡着。
可秦沉的沟通失败，他的体质可以接收到鬼传达的消息，可功法还没学到主动强制与鬼共情的章节。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朝井口走去。
俗话说‘二人不观井’，防的是其中一人在往下看井时，同伴一掌拍在背上将他推进去。
虽然现在看起来整个院子里只有秦沉一人，不用担心被‘同伴’推到井下，可他还是不能放松心情，整个背部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毕竟在看不到的空间，谁知道这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多少可以动的东西。
井边有个台子，上去后就没有原来地上的泥泞感了。但同时，他也离井口靠的更近。
秦沉朝里面望了眼，泛着光的井水平静无比，天暗井又深，往里看除了水面上的反光外一片漆黑。
他看不到井底，却又总觉得里面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
“这时候如果被人从背后推一把就有意思了。”秦沉喃喃道，他的危险嗅觉还算准，没觉得背后有什么异样。
所有的危险气息都来自这口井内。
井内……似乎有什么东西？
颜老给的书中曾提过‘凡事有因果，有感才有应’，什么东西都经不起念叨，秦沉才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平静的水面有了异样。
一双，不……
是一双双眼睛，挨个在水面睁开！
从圆井边缘到井中央，一双眼角连着另一双的眼角，眼皮顶端贴着上面那双的眼底，挤得密密麻麻，一点儿空隙都没留！
全都冷冷地瞪着秦沉。
“卧槽！”秦沉吓了一跳，往后连退好几步，由于台子落差，他一脚踩空直接摔坐在地上，双手背撑着地。
泥水溅了他一身，可秦沉没有起来，而是对着井口吼了句：“都说了有事儿直接提就好，只要别吓人，特么睁几十双眼故意吓唬我呢？”
数不清的眼睛忽然睁大的那一瞬加把他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还他妈是从中央往外挨个睁开的，你开花呢？”秦沉控制不住自己，连着骂了好几句。
这不能怪他素质低，实在是刚才的景象太骇人了，就算是不怕鬼的也会被恶心出密集恐惧症的。
妈的，原来刚才水面那么平静是因为这群东西都闭着眼睛呢是吗？
还不如有个手把他推进去呢，秦沉站起来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燃爆符’，伞在刚才摔倒的过程中脱手飞到了远处，所以符咒刚刚离开口袋就被雨直接淋透。
他试了几下都没能烘干符咒让它自燃，秦沉泄了气随手将成了废纸的黄符丢进了井内：“算你们幸运，不然一口气烧了你们。”
自从功法高后，秦沉的脾气也涨了不少。
惊吓伴随着暴怒，可生气后，秦沉也逐渐冷静下来了，他往井边又走近了几步，这次没往井中央看，而是在还有二十厘米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抬腿踹了两下井壁。
“哎，吓都吓完了总该说正事儿了吧？”秦沉问，“总不能睁眼就为了吓唬我一下吧，说吧，是和这次比赛有关系吗？”
听说隐岳村的女人都没有舌头，加上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女孩。
秦沉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一出拐卖的戏码。
落后村庄还重男轻女，每个出生的女孩都会以各种离奇的方式‘夭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就导致了村里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男人们再也找不到老婆，方圆多少公里也就这么一个村庄，更不用提去别的村子找媳妇儿了。可要让村里的男人去外面讨老婆？别逗了……
哪个姑娘会要一个深山来的观念落后又不识字的男人，但总要将村子的生源延续下去。
他们就只能拐骗别的女人进山。
至于为什么秦沉用‘拐骗’而不是‘拐卖’，那就不能不提这个隐岳村的落后经济了，家家靠着自己的山田生活，能吃多少全靠自己的劳动。
秦沉第一次知道原来有的山村连‘小卖部’这种东西都没有。
一想到井里的怪物很有可能是被丢弃的女婴，又或者是那些没了舌头的女人，秦沉就算再气也该消了。
这回他做好了准备，从说话起就提着心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而这次，对方终于没有再辜负他的期待。
在秦沉的最后一个字说完时，井里就响起了‘咕嘟，咕嘟’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有东西从水底出来了，无数地眼球被挤到的两旁。
他想象着那个画面。
两秒后，一只惨白的手扒在了井口。
同时，有手拍上了他刚卸下防备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