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本是嫁个庶女给吴家不受宠的小儿子,随便找个时候从偏门抬进去就行了,但富贵人家惜命,两家人都因为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担惊受怕,因此对道士言听计从,愣是把婚礼办的风光热闹无比。
新娘被抬进门拜过堂后送入了洞房,道士便在内院开坛做法布道场,只等狐鬼前来送死。
君无量作为赵氏家的贵客也在宾客席,却发现画皮鬼并未按照他的命令顶替吴长海。
吴长海仍然好好的在席间声色犬马,甚至当众言语轻慢今日的新娘。
君无量脸色一黑,悄然离开席间去找画皮鬼。
新房里,吴烨咳嗽一阵,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走向新娘,见新娘双肩颤抖,安慰道:“别怕,爹爹请了道长在内院做法,为祸乡里的狐鬼定会被铲除。”
丽娘有些意外,她此前听过不少吴家的丑闻,传言把他们家人个个都说的放浪不堪,唯独关于这个小儿子,少有流言。
此刻她盖着喜帕,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并未靠近他,而是站在几步外,温声细语地安慰她。
吴烨说:“你我素未谋面,却为一纸婚书结为夫妻,我自知久病缠身,并不能给你幸福,但是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必保你安然无忧。”
吴烨揭开了丽娘的盖头,丽娘有一瞬间慌张,抬头却只看到吴烨仍然站在两步外,对他轻轻地笑了笑:“睡吧,不会有事的。”
话落吴烨便拖着残躯离开了房间,去了道士设法场的内院。
君无量在吴家上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张皮下面藏着画皮鬼,忽然内院方向的房顶上黑气大盛,君无量立马意识到是画皮鬼,飞快赶了过去。
道场平地起风,吹翻了道士一干做法物什,很快他便发现这阵风不简单,越发强劲凌厉,院子里的一切都被吹倒,观法的宾客和主人都被吹得退避三舍。
“道长,这是怎么回事?是狐鬼来了吗?您快施法抓住它啊!”
“啊!”
混乱间一声惊叫,府上一个丫鬟忽然肢体扭曲,很快便被夺走意识,满面狰狞,朝着道士背后的方向而去。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惊呼后退,道士根本抵挡不住发狂的丫鬟,跟他对了一手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狐鬼,而是更为凶邪的画皮鬼。
看来村里这一个月以来的十多个受害者都是被她挖去了心脏剥去了皮,那她必然修为大增,凭他是绝对没办法制服的,这可怎么办?
道士被画皮鬼一把掀飞撞到楹柱上,呕出了一口黑血,发现画皮鬼直奔着他身后的一个人去。
正是吴长海家病恹恹的小儿子吴烨。
吴烨本就体弱手无缚鸡之力,连个普通家丁都打不过,何况是此等凶邪的画皮鬼,他根本无从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家丫鬟模样的妖怪朝他袭来。
他活死人一个,随时都会咽气,死了便死了,只是苦了他那刚过门的妻子。
吴烨闭上了眼,被撕裂心脏的痛感却迟迟不来,只听一声巨响,院子里忽然跳出来一个仪表堂堂的陌生人,道行似乎很高,只一击便牵制住了画皮鬼。
“住手,大胆妖怪,竟敢当众害人!”君无量眼底怒火万丈,在质问画皮鬼为何违背命令。
画皮鬼尖锐的笑声响彻吴宅,在场人汗毛倒立,画皮鬼道:“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是你命令我杀了吴长海顶替他,然后再想办法吓死他的小儿子么?”
所有人闻言皆是一惊,君无量在赵氏家里借住一个月,村里几乎都认识他,此人相貌堂堂谈吐不凡,所有人都对他十分尊敬,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这个人竟然跟画皮鬼勾结,残害了村里十几条性命,还伪装潜伏在他们周围,跟他们谈笑风生!
这个人太可怕了。
丽娘听到动静追了出来,恰好听到了这句话,愣在了原地。
“休要胡言!”
话落君无量一跃而上,直夺画皮鬼心脏而去,但这次画皮鬼轻轻松松就躲过了君无量的攻击,甚至游刃有余的还击。
“不承认了?难道不是你跟丽娘私通,让我顶替吴长海假冒狐鬼当场害人,杀了吴烨,再装作道行不精被道士收走,这样你就能借尸还魂,以吴烨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躲避冥府纠察,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啊。”
“住嘴!”
“亏你还是阴司鬼吏,知法犯法,纵容我杀了那么多人,现在我修为大增,不怕你了,只要我吃了吴烨的心,你们统统不是我的对手。”
君无量看了一眼吴烨,恍然大悟,先前他没见过吴烨不知道,现在明白了,吴烨乃有德之人,吃他的心脏,远比那是几个人加起来都要受益。
“道士,带着吴烨赶紧走!”
道士没动,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若是画皮鬼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就是一伙的,他怎么能听他的话?
君无量见他没动,压着怒火凛然看过去,却看到他背后丽娘惊愕的表情。
君无量一滞。
丽娘:“他说的是真的吗?”
丽娘知道君无量是鬼吏,听他说他会想办法带他走时并不知道君无量究竟要用什么办法,但新婚前夜他看到了君无量见了一个吴府的丫鬟,不知他们在商议什么,但她没有过问。
君无量一失神落了下风,被画皮鬼一掌震开,受伤不轻。
画皮鬼直冲吴烨而去,尖锐的指夹将将抵在吴烨心脏处,便被两道力量拉扯住。
画皮鬼看着一左一右牵制他的君无量和道士,转头对吴烨的心脏画了一个符咒,留下一句“三日后必来取你心脏”便化成一团烟逃走。
君无量立马追上去。
吴烨身体本就孱弱,受了此等惊吓当即倒下去,丽娘立马上前去扶他,吓破了胆的吴长海终于在这一刻硬起声来大喝一声:“把这妖妇拿下!”
吴烨气若游丝,在昏迷前听到吴长海的声音,回光返照一般大声命令:“不许动她!”
和平日那个温声温气的他大相径庭,众人一时不敢动。
道士见画皮鬼已经逃走,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虽然他道行不高,但好在这人路子还算广,当即朱砂黄纸写了个信烧给了邻县的城隍。
此事涉及到穷凶极恶的画皮鬼和阴司的鬼吏,他不敢就此不管,只能上报给冥府能管事的人。
君无量先前不管画皮鬼是觉得她成不了气候,如今因他纵容,画皮鬼已经敢爬到他头上,他盛怒之下追画皮鬼至老巢,将她的老巢搅得天翻地覆。
三日后,他浑身血污回到了符禺村吴家,画皮鬼已经被他诛杀,他想去接丽娘离开。
但吴家此时挂满白幡,正在举办丧事。
君无量来到灵堂,灵堂空无一人,只看到吴烨的棺材下跪着一个披着白葛布的女人,正是丽娘。
“吴公子死了。”丽娘的声音很轻,像是哭哑了。
君无量:“丽娘,你先跟我走。”
堂下那人没动,语气里满是绝望:“走不了了。”
君无量走上灵堂,没有听清她说什么,正要去拉她,忽然整间灵堂都变成了红色,原本的白烛黄火也窜着血红威严的光。
君无量心道不好,正要离开,但身体完全动不得,那些威严的红光将他困在一个笼里,下一秒他就听见他的老同事也就是隔壁的城隍的声音响起。
“君无量,你可知罪!”
城隍从灵堂上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吴宅一干人等和先前那个道士。
道士大声质问:“你作为阴司鬼吏,竟敢勾结画皮鬼祸害百姓,今日你定逃不掉,还不快束手就擒,伏法认罪!”
君无量恍若未闻,看了一眼背对着他跪在灵堂前的人。
不过一个城隍和一个连画皮鬼都认不出的道士,难道还能真的将他困住?
君无量第一个想法就是奋起反抗,但当他转头看见灵堂阴影处,数十个黑袍使者静默地立在一旁,虽然他们全身上下一团黑根本看不清表情,但君无量能感受到他们威压逼人的目光——是西昆仑的人。
只要他敢反抗,等待他的只有死,而且死得比孽镜台照后押解至第二殿受刑的恶鬼还要痛苦。
君无量无声地苦笑,他看向道士的目光变得复杂,这个道士究竟藏了多少拙?竟然连西昆仑的人都请来了。
还是说他的所作所为太过,早已惊动了那边的管事?
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是看着丽娘的背影,但她始终没有回头。
君无量最后是被那群黑袍使者押解走的,但奇怪的是,青蔚川的视线在那之后便中断了,之后君无量去了哪里他并不能看到,但他仍在君无量的意识里没有出来,画面还是在灵堂中。
灵堂里的丽娘在君无量走后终于坚持不住,双肩开始颤抖,她仍然保持着跪伏的姿势,直面城隍。
“城隍大人,小女有罪!”
沾染了君无量指血的石头紫光渐渐暗淡,众人才从他那跌宕起伏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各自眉头紧锁,有人还摇头啧啧叹息。
青蔚川:“你的这段故事里,张黎在何处?那时丽娘怀了孩子吗?”
君无量说:“当时我被带回去问罪,过了许久才得以回去看一眼,才知那时丽娘他向城隍认罪,称自己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和一个妖怪在密谋要害吴家人的事,她心里害怕,也本不愿嫁到吴家,所以假装不知道,吴烨的死,还有那十几个无辜人,虽不是她干的,但她知情不报,算从犯。”
钟离果儿:“丽娘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么?她只要咬死自己不知情,就能好好的生下孩子继续以凡人的身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