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竹影在日光下晃动，忽而被一剑破开，赵雪满的长剑如蛟龙入海，一剑破开半片竹林，长剑灵巧地避开竹身，将竹枝尽数砍下。
竹叶簌簌落下，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长剑却紧握不放，寒霜般的目光看着瑜锦。
瑜锦手中只有一根随手折下的竹枝，他背靠竹子，闲适地把玩着手里的枝条，点评道：“速度慢了些。”
赵雪满平顺呼吸，道：“再来！”
她一抖手中剑，又要冲上去。
瑜锦却申了个懒腰，道：“你且练着，我去去就回。”
剑还未练成，师父就要走，她自然不肯，跟上前道：“你去哪儿？”
“怎么，怕我跑了？”
赵雪满嘀咕道：“不无可能。”
“放心，我还得多留几日，这几日能否将多情剑学完，就看你的本事了。”
瑜锦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道：“小丫头，你可知现在什么时辰了？若你我都待在这儿，魔族马上就能找到咱们。再说了，我若一直留着，未免太不识趣。”
他看了眼远处的顾瞻，朝赵雪满促狭地笑了笑，又道：“啊，对了。竹子别砍光了，待你能游刃有余地将竹枝砍尽，便可练习削竹叶了。”
说完他启动了传送阵，消失在竹林中。
林子只剩她与顾瞻二人，赵雪满看了眼坐在远处打坐的顾瞻，怕他觉得无趣，于是道：“你旧伤未好，今早又耗费了那么多灵力，要不先回去休息？”
顾瞻并未睁眼，只低声道：“无妨，打坐亦能恢复元气。倒是你，练剑非一朝一夕可成，切勿心急。”
“知道了。”
赵雪满不再看他，专心练剑。
多情剑第八式的要诀在于“灵巧”二字，她的剑尖所到之处必须既快又稳，且不可动用灵力。
她就像一个寻常剑客，眼中只剩下她的剑，和剑尖所到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从削竹枝到能够削去竹叶而不伤及竹枝分毫，直到最后一片完整的竹叶飘然落地，赵雪满才收剑。
再抬头时，天竟已黑了。
不远处飘来烤红薯的香气，顾瞻坐在火堆旁，清冷的双眼被火光映出暖意。
他先是朝她一笑，才道：“以前人人都说我是剑痴，如今看来，你比我更甚。”
“剑修哪有不爱剑的。”
赵雪满随手抹了把汗，在他身旁坐下，晶亮的眸子看着火堆里的红薯，问：“你何时带了这些？”
“出门前顺手拿的，本想给你做早饭，没想到某些人练剑练得废寝忘食，竟是一刻都不肯耽误。”
这语气有些酸，赵雪满挑眉，“你是在向我抱怨？”
顾瞻含笑道：“不敢。”
他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匕首，伸入火中轻轻一挑，一个香糯的红薯便被他挑了出来，落入准备好的帕子上。
“你……”不烫么？
她还没问出口，就见顾瞻掌心凝出冰霜，冒着嗞嗞热气的红薯渐渐不冒气儿了。
冰霜化去，他掂了掂红薯，伸到赵雪满面前，“给。”
赵雪满不客气地接下，虽有辟谷丹在，但她仍偏爱人界的美食，辛苦了一天，如今能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香甜的烤红薯已是幸事。
她真诚地道了谢，随口道：“你怎么会那么多小术法？”
“以前闯江湖时见别人使过。”
“所以你就学了？”赵雪满双手托着红薯，像只偷食的小兔。
“嗯。”顾瞻随口应了一声，往火堆里添了些竹枝，转头看她吃得香甜，忍不住笑道，“你是我见过最重口腹之欲的修士。”
赵雪满反应极快：“那你也是我见过最不务正业的剑修。”
哪有剑修不好好练剑，到处学别的术法？
要知道术业有专攻，一心二用最容易练劈叉了，显然顾瞻悟性很好，没因此影响剑修的本职。
一个红薯下肚，她全身心都畅快了许多。
一只修长的手又拿了块伸过来，赵雪满接过，仍是刚刚好的温度。
她看了眼顾瞻，问：“你不吃？”
不等他回答，她又自顾自道：“啊，烟火气影响修行对吧？我懂我懂！”
顾瞻被她逗乐了，漂亮的眼睛静静盯着她。
赵雪满最受不了他这样，放下手中的红薯，道：“你看我做什么？”
“我在想，咱们上次这样待在一起，还是在屋顶论剑饮酒那会。”
赵雪满一愣，她亦想到那晚，那是令她彻底对顾瞻改观的一晚。
然而她也避无可避地想起那天酒后的吻，柔软的触感和惊雷般的心跳声。
她不由自主看向顾瞻的唇瓣，却不想与他的目光想接，赵雪满面上一红，慌忙错开目光，盯着火堆看。
好在有这团火在，能替她遮掩几分。
顾瞻也想到了那晚，他微微抿唇，那晚他彻夜未眠，却不想第二日表明心迹就被拒绝得干干净净，自此他才明白，她是真的对他无意。
全是他一厢情愿。
赵雪满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不说话只当他也想起了那晚，为了破解尴尬的气氛，她笑道：“当然记得，那天我们赏月论剑，对我启发可大了。”
“当时我还是个金丹，如今已是元婴后期了，是不是进步神速？”
顾瞻喜欢看她得意的模样，刚耷拉下去的嘴角忍不住又勾了起来：“嗯，我早说过，你一定能做到。”
赵雪满心里高兴，正要多说几句，就听见系统出声了：【宿主，良机啊！】
赵雪满一愣，什么良机？
【表白的良机啊！深夜密林烤火谈心，这么好的气氛你们用来论剑？！】
【求你表白好吗？立刻马上！】
顾瞻正坐在身旁，他雪白的衣袖搭在她的衣袖上，赵雪满看他时，必须歪着脑袋才能看清。
她当即道：“这姿势不适合表白，改天吧。”
系统：【……那你就换个姿势！】
赵雪满看了眼手里的红薯，又道：“今日吃了甜食，手黏糊糊的，说些风花雪月的事，不太合适。”
系统：【你们修士不都会除尘术吗？用起来啊！这么好的机会别犹豫了，想想你那天在湖边的雄心壮志！】
赵雪满想了想，仰头看天，“今夜无月，不美。”
系统这回沉默了，许久后才出声：【宿主。】
【你是不是怂了。】
赵雪满当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蹦而起，“谁怂了？！剑修不能说怂！”
她炸毛不过脑子，等回过神时，已经发现自己将心中话说出了口，而顾瞻正拿着烤红薯，愣愣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
赵雪满想骂人，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好丢脸！
她尴尬一笑，拍了拍裙摆重新坐下，试图粉饰太平，“其实也没什么，我刚刚太困了，说梦话呢，梦话！”
顾瞻却道：“是你那个奇怪的朋友吧？”
赵雪满一愣，他在说系统？
顾瞻眼眸一沉，冷声道：“它躲在你身体里？”
赵雪满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后仰，她能感觉到方才还叽叽喳喳的系统此刻正缩在识海中瑟瑟发抖。
顾瞻见她这模样，便知被他说中了。那东西长得奇形怪状，又出现在她体内，修士的体内怎能藏东西！
若那玩意是什么邪祟，蒙骗了她，那她岂非危险？！
他可以容许她有许多秘密，却不能允许她有任何危险。
“它在哪？”
赵雪满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修士将不知来历的生物藏于身体，是随时会被夺舍的。
顾瞻在担心她，但系统不算生物，况且哪个系统不是寄生于宿主身上的？
她该如何向他解释？
见她久未开口，顾瞻说完他黑曜石般的眼珠子陡然变成霜花模样，片刻后眼珠变回黑色，可眼里的怒气却层层叠加。
“在识海。”
“你竟将它藏在识海？你可知那意味着什么？！”
红薯早已落地，他双手握拳，黑眸沉沉风雨欲来。
赵雪满怂了，她缓缓道：“我可以解释。”
她隐去原书的事，把系统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我的修为增涨得这么快，都是用cp粉换的，但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它与我相辅相成，是不会害我的。”
为了减少他的担忧，赵雪满还将系统从识海里拖了出来。
爱心小人没想到这辈子还会面对除宿主以外的其他人，一瞬间突发社恐。
它不知所措地将半个身子藏在赵雪满身后，探出一双绿豆小眼，朝顾瞻扬了扬手，“大佬好。”
话音刚落，就见一只大手伸开，系统惊呼一声，幸好那手穿过它的身体。
——顾瞻虽能看见它，却无法摸到它。
赵雪满将系统抓下来抱在怀里顺毛，轻声道：“听闻数千年前的修士会捉灵兽作为宠物，你便当这小家伙是我的宠物吧，它亦与我缔结了契约，是不会害我的。”
这么说的确好理解多了，顾瞻看着她怀里瑟瑟发抖的系统，冷声道：“罢了，若它日后伤了你，契约便不作数了。届时我便是踏遍四海也会逮住它，一掌拍死。”
“大大大大佬放心，本系统是不会伤害宿主的，倒是宿主，她有话对你说！”
爱心小人说完抖了抖，再也忍不住，化作一道红光钻入赵雪满的识海。
【宿主，表白，快！】
赵雪满想也不想便道：“不行！”
系统：【剑修不能说不行！】
赵雪满：“……”
顾瞻静静看着她，低声道：“方才是我失态了，抱歉。”
赵雪满摇摇头，道：“你也是出于好心，这个秘密你能帮我守住的，对吗？”
“自然。”顾瞻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世上求道的方式有千万条，只要不走邪魔外道，无论以什么办法修炼，都是靠你自己得来的，与旁的无关。”
赵雪满一愣，他这是在安慰她。
在血阵中被心魔蛊惑时，她也是这般想的。
赵雪满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英雄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