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不知御剑飞了多久，身后的雪崩动静平息，一阵春风拂过，所到之处积雪消融，绿意盎然，已是春日景象。
此处并非凌霄峰，而是一个凡人居住的小村落，远处有漫无边际的田野，她在田边看见一人。
孩童时的顾瞻个子不高，黑发用麻绳随意扎起，脸上稚气未褪，手中的木剑却已经舞得有模有样了。
按理说，人的梦境会有无数过客，即便没有，也该有亲人好友，恩师同门。可她一路飞来，却未见一人，就连他的爹娘也不曾出现过，为何？
这会是他的心魔吗？
她降下御剑，朝小顾瞻快步走去，他似有所感，转头朝这边看来。
“顾······”
她正要喊，却听见一声急促的蝉鸣，小顾瞻已消失，烈日当空，她站在一个仙门的练武场上，顾瞻已长成少年模样，他手中长剑一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敌人撂倒，赢得阵阵喝彩。
这次赵雪满决定静观其变，她没有喊他，只静静跟在后面，就这么亲眼看着小少年一战成名，仗剑天涯。
他走过许多地方，遇见许多人，许多事，也惹了许多麻烦。
她看着他持剑救人，看着他高朋满座，也看着他孤军奋战。他的少年气逐渐褪去，剑法也已有大家之风，如今的顾瞻个子已经比她还高，修为也比她强上不少，他一路走来极为艰辛，而今名满天下，眼中的冰川却日益增长。
赵雪满看着少年一掷千金买下了凌霄峰，从此隐居求道，不问世事。
少年如一只鸿雁，在孤峰上独自起舞，岁寒更迭，他日复一日不知疲倦，终于迎来了雷劫。
四周渐渐变得模糊，赵雪满知道，这是又要离开了。
系统陪她看了许久，忍不住问：【宿主可看出他的心魔了？】
赵雪满不是很确定：“剑道？”
顾瞻这一生除了剑还是剑，无亲无故，也没有红颜知己，独一人一剑度过漫长岁月，可见其心。
怪不得他能号令万剑，怪不得他能成为天下第一，这天资，这心性，简直就是个学神嘛！
赵雪满颇有些感慨：“你别说，看了这么久，竟有种吾儿终于成为人中之龙的欣慰感！”
系统：【······宿主这话，可别当着顾瞻的面说。】
又到了一年初春，这次她终于看见了熟悉的场景，竟是亭芳镇！
她不慎跌在他脚下，他冷冷看一眼，顺手搭救一把。
从此，他梦境中的每一帧都有她。
赵雪满觉得自己像看了一部漫长的电影，以顾瞻的视角，看着他们相识的过往，直到萧长玄出现。
顾瞻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目光总不自觉地追随着她，而那时的她一心想和萧长玄组cp，对他这个“男主”更是避之不及，于是他一次次看着她笑着走向萧长玄，至此，梦境终于出现了魔气。
“不是吧？”赵雪满看着顾瞻被魔气缠绕而不自知，心情有些复杂。
魔气出现，证明此处便是他的心魔所在之处，顾瞻的心魔竟然是她？！
系统幸灾乐祸：【宿主，换个角度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心魔是你，问题不就好解决多了？】
“说得简单！”赵雪满指着依偎在萧长玄怀里挤眉弄眼的自己，咬牙道，“你看看他都在想些什么，我何时对长玄哥哥做出如此风骚的表情了？”
“还有我的声音，我何时成了夹子音了？”赵雪满越说越愤怒，“他简直是在抹黑我！”
【宿主少安毋躁，这些都是心魔放大的幻象，总归他喜欢的是你，只要你用点美人计，不就能让他醒来了吗？】
“说得也是。”她看了眼不远处朝萧长玄傻笑的自己，不忍直视地别开头。
有这个幻象在，她如果贸然现身，不久便成两个赵雪满了？
得先解决掉这个幻想才行。
一阵熟悉的晕眩感袭来，是场景又在变幻了。赵雪满睁眼，果然他们已经不在秘境中，而是在亭芳镇的灯会上。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暗巷，想起来那时她带萧长玄去挑选谢礼，还差点害一个老婆婆丧命，幸好顾瞻及时出手救了人。
她朝暗巷走去，果然见自己与萧长玄在挑选谢礼，此时顾瞻尚未赶到，她得抓紧机会。
长剑出鞘，银龙般朝幻象挥去，却不想那幻象极为机敏，竟侧身躲过一剑，朝她露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来。
幻象由顾瞻心念而来，绝不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赵雪满不敢轻敌，快步腾空而起，接下柔衣剑，凝出星星点点的剑气射向幻象，那幻象连忙抬手用黑色法阵抵挡，那法阵凝聚了无数魔气与怨气，赵雪满顿时明了。
“你便是心魔！”
这心魔绝非阵法幻化而成，它根本没死，这百年来它竟躲在自己设下的阵法之中！
既是心魔，更不可大意。她手腕一番，将柔衣剑掷上半空，双手掐诀，柔衣剑一分为十，从四面八方刺向心魔，未免节外生枝，她还在心魔脚下用了阵法，将其困在其中不得动弹。
那剑就要刺中心魔时，它忽然化作赵雪满的脸，娇呼一声：“救命！”
一道冷光划过，伏魔阵被破，十道剑光破碎，顾瞻手里还提着灯会上买的兔儿灯，单手持剑立于她身前。
心魔借机往他身后一躲，又露出个脑袋挑衅地笑了。
赵雪满：“······”
这是要上演真假美猴王了？真的会谢。
顾瞻皱眉，冷冷道：“你是何人？”
赵雪满还在分析一会要是玩起真假猴王，她有几分胜算。比如说，心魔此刻的衣裳装扮就与那日灯会一模一样，光是这一点，她的可信度便不高。
且心魔既已动摇了顾瞻，相必对他们的过往也很了解······
“还不快说，你为何假扮我？”
赵雪满冷冷看它一眼，转而对顾瞻道：“她身上的魔气你看不见？”
“顾瞻，别与她废话，快杀了她！”心魔说罢率先拔剑攻来。
它仗着有顾瞻在，下手毫无顾忌，赵雪满看了眼顾瞻，他身上还有魔气，想必已被心魔控制，如今多说无益，需得尽快脱身，令想良策才是。
好在心魔在这阵中耗了百年，修为已是大不如前，被她轻轻松松挡了回去，它见状恼羞成怒，对顾瞻道：“愣着做什么，你就看着我被欺负？！”
顾瞻闻言踏出一步，手握上了剑柄。赵雪满警惕地看着他，这货要是动起手来，她能不能逃掉还另说呢。
系统也急了：【宿主，你傻站着干嘛，快走啊！】
“再等等。”
若真想杀，他此刻已经动手了，迟迟不拔剑说明他犹豫了。
阵法还在吸食他的血，若不尽快唤醒他，只怕不等她破除心魔，他的血就流干了。
心魔见他迟疑，顿时魔气大盛，千丝万缕的魔气往他身体里钻，赵雪满皱眉，毫不犹豫拔剑斩去魔气。
这便是心魔想要的，既然顾瞻不动手，那就逼赵雪满动手，顾瞻深陷其中看不见魔气，只会以为赵雪满不识好歹朝他出手，如此一来，两人可不得刀剑相向么？
有情人互相伤害什么的，它最爱看了。
果然，在赵雪满动身的一刹那，顾瞻的剑出鞘，剑如其人，快若流光。
心魔双手环胸，脸上还带着笑，目光却是一滞，缓缓低头，看见了刺入自己体内的长剑。
“你······”
它话未说完，便已消散。
赵雪满也愣住了，这是什么神展开？
顾瞻淡然收剑，万道魔气散去，他仍是那位皎洁如月的剑道第一人，哪还有半分被心魔控制的模样。
“你······”
顾瞻朝她一笑，“你终于来了。”
赵雪满便是再傻，也知道他是故意引心魔入体，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瞪着他没好气道：“你可知你现下是什么模样？你竟敢引魔气入体，若非我及时赶来，你只怕已经死了！”
说话间，四周幻象塌陷，天地倒转，顾瞻趁机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心魔已死，幻境马上要塌了，咱们出去再说。”
赵雪满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一块硕大的魔兽头骨上，而她对面的顾瞻脸色苍白如雪，身上沾满了自己的血。
“活该！”赵雪满上前将他扶起来，喂了几粒补气丸。
地上香已燃尽，她将香坛收起，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不再看他一眼。
未走几步，手便被人拉住了。
“你别生气。”因失血过多，他的声音比往常弱了几分，颇有些楚楚可怜之感，“起初我的确被心魔所惑，可它演技太差了。”
赵雪满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心魔因人的心念而生，是世上最擅玩弄人心的魔，怎会演得不像？”
“就是不像，你遇事不会躲在我身后，不会对我那样笑，更不会······”他长睫一颤，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红色身影，和那双被红烛照得格外明亮的杏眼。
“更不会什么？”
顾瞻轻咳一声，“没什么。总之，我比你想象中要了解你。”
行吧，赵雪满勉强接受这个解释，怪不得他在梦境中不是与她相守，而是将她推给长玄哥哥，想必那时他已经清醒，梦境中她粘着长玄哥哥的情景不过是心魔想要进一步控制他罢了。
“可你既已识破心魔，为何不动手，还陪着它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