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那年我还是个鲜衣怒马少年郎，自认天下无处不可去，无所不能及……”
“废话太多。”
柔衣剑剑光一闪，他的脖颈渗出血丝，玉广白看了眼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的长剑，轻咳一声，道：“当年魔族四处屠杀修士，我能有金丹后期的修为已是英才，可就在我成家后不久，魔族攻来了。”
他眺望远方，似乎已沉浸在往事中：“我在外杀敌，颇有些名声……你在干什么？”
“测谎啊。”赵雪满取出一团丝线，线的一头系着铃铛，另一头自动缠上玉广白的脖子。
“别说谎，否则我的听天铃会勒断你的脖子哦。”赵雪满一手持剑，一手把玩着手里的铃铛，不慌不忙地看着他。
若有一句废话，柔衣剑就会划破他的脖子，若有一句谎话，脖子上的听天铃便会紧一分。
玉广白垂眸，缓缓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以为我的妻女是死在魔族手上吗？！他们是被人推出去的，魔族趁我不在攻打师门，弟子们难以抵抗，便有贪生怕死之辈将她们……献给魔族，以求平安。”
赵雪满垂眸，竟还有此等往事，天听铃没动，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为此，你便入魔了？”
“为何不入魔？！”玉广白冷冷看着她，脖颈青筋毕现，“是我竭力保护的同门害死了我的妻女，他们才是魔！”
赵雪满见他这模样，隐约对当年药宗流落在外的分支被灭有了猜测，“屠杀药宗修士的不是魔族，是你？”
“你杀了那次与你一同出去的所有同门！”
“不。”玉广白低低地笑了，他的左眼还在流血，右眼却明亮如火，“我杀了整座客栈的人，包括穆家。”
穆家……
赵雪满心中一动，原书中，穆长青后期下山不知所踪，不到半年便传来苏闻燕为了救他而死的消息。
她连夜赶到天冬城，见了苏闻燕最后一面，当时穆长青形容狼狈，面色灰白，与她一起料理完苏闻燕的后事就又消失了。
天冬城是药宗管辖之地，她怕穆长青出事，还求林渊帮忙请玉广白寻人，可惜直到她死也没再收到关于师兄的消息。
现在玉广白说出当年真相，他竟一怒之下屠尽客栈中的所有人，包括前来支援的穆家！
穆长青作为长子，定会跟着一起去。
他死里逃生，隐忍多年只为了手刃仇人……
赵雪满直起身子，低头看他。
“我本想杀了你，”她不紧不慢地抬剑，在他腿上刺了一剑，而后道，“但我改变主意了。”
玉广白疼得脸上抽动了下，咬牙道：“你究竟想怎样？”
赵雪满不语，抬剑割断他的筋脉，玉广白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她缓缓抬手，从他腹部取出一道白光。
玉广白再维持不住仙风道骨的姿态，惊恐喊道：“不！不要！”
赵雪满看着手心的光团，使劲一捏，光团顿时碎裂，她看着痛得浑身颤抖的玉广白，淡声道：“从此以后，你就是个废人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下此狠手，可一想到他不仅虐待水月，还杀了穆长青一家，她下手时便心安理得多了。
这样的人应该交给师兄，让他亲自报仇才能大快人心！然而玉广白修为太高，若她一时不慎将人放跑了，只怕后患无穷，毁其修为是最好的法子。
玉广白修为散尽，如今已是八旬老人的模样，赵雪满给他喂了续命丹，让他不至于立刻老死。
他呸了一声，浑浊的眼底满是滔天恨意：“你少得意！你不过是个灵根有缺的废物罢了，凭着邪门歪道增涨修为，你与我有何不同？！”
邪门歪道？赵雪满皱眉，“你此话何意？”
“还想装傻？”玉广白冷笑连连，“我是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但我可以肯定，你定是逆天而行才有了如今的修为，让我猜猜，可是与万世镜有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赵雪满看了眼远处渐渐浓厚的血雾，心中一沉，转头对玉广白道，“我没空陪你在这打哑迷！”
说罢她转身往嗜血阵走去，却听见身后的玉广白大喊：“你的修为当真是你自己努力修炼而来吗？！”
“我当年天资过人，也不得不利用……”他顿了顿，道，“也不得不入魔方能突破元婴，而你，一个草包却能在短短几个月内从筑基到元婴，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赵雪满停下脚步，手不自觉握紧剑柄。
玉广白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与老夫本是同类人，皆是郁郁不得志……”
赵雪满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在识海中的爱心小人道：“系统，金钟罩。”
【来了！】
哐当一声巨响，玉广白的声音戛然而止，赵雪满看了眼巨大的金钟，不屑道：“谁跟你同类人！”
她转身飞到嗜血阵前，这阵中血雾与魔气交织，以她如今的修为还不能完全抵挡。
赵雪满忽然想起方才系统的话，忙敲了敲它：“那什么铁布衫，能挡这些血雾吗？”
【当然可以，这就为宿主披上！】
赵雪满感觉身上一暖，灰色丝绸化作外衫落在她身上，凌厉的血雾飘至身前，她却没有刀割般的感觉了。
还真是个好东西。
系统：【还不错吧，我兑换金钟罩正是因为此物有赠品，是不是很贴心？】
“什么赠品不赠品的，我为了解开金钟罩还不得不买一把钥匙，你们商城可真会做生意。”赵雪满摸了下身上的披风，道，“看在它们都还挺实用的份上，这个好评我给了！”
【宿主大气！】
赵雪满一脚踏入血阵，护在身侧的双剑便消失了。她抬头，见阵中四周布满破碎的镜片，脚下亦是如此。
镜片中全是自己的模样，有穿越前穿着校服的她，也有刚刚穿越那会无助的她，有被誉为天才受众人艳羡的她，也有数十年仍停留在筑基期，无法再前进一步的她……
又是幻境？
若顾瞻为落入幻境中，她该怎么找到他？
越往里走，碎片中的景象就越真实，她甚至看见自己在苍山上被一箭穿心的景象，执剑之人的脸不再模糊，正是林渊的模样。
最终，她在深处看见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竟是玉广白的模样，他浑身怨气，苍老的脸上满是嘲讽。
“你的修为当真是你自己努力修炼而来吗？！”
“一个草包却能在短短几个月内从筑基到元婴，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质问声响彻云霄，在她耳边环绕不散。赵雪满忍不住捂住双耳，却见四周皆是幻象。
一阵天旋地转，谨言和慎行领着天剑宗弟子们站在身前，失望地看着她。
“原来师姐的修为并非踏实修炼而来，太让我们失望了！”
一转眼，慕容春与众峰主站在一处，他从未用这般无情的眼神看她，看了许久，而后轻叹一声，“你走吧，我慕容春没有像你这般利用邪魔外道修炼的徒弟！”
“我不是邪魔外道……”赵雪满上前一步，想要解释，师父与峰主们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慌忙追上去，就听见一人喊她。
赵雪满回头，只见苏闻燕与水月、穆长青等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燕燕，你最懂我的……”
苏闻燕却退后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在利用我们增涨修为？”
“不，你听我说，我没有利用你们，也没走邪魔歪道……”
“那便是投机取巧了？”水月温柔的眸子噙满泪水，“你这般，与玉广白有何不同？！”
玉广白的笑声陡然响起，“我早说了，你与我是同类人！”
“我不是！”赵雪满气血翻涌，拔剑朝玉广白斩去，玉广白被一剑切开，碎成万千镜片飞逝。
“阿满。”
赵雪满一怔，就见顾瞻站在她眼前。
“原来你在这儿！”她快步上前，想去拉他，却被顾瞻一掌推开。
他的脸一半陷入阴影，一半被镜光照亮，眼底有化不尽的冰霜，仿佛又回到初见时。
“这就是你的秘密？”他往前走了一步，彻底走进光里，挺拔的身躯如月下松竹，眼里的冰渐渐化作嘲讽。
“就凭你，你还想像我这般，号令万剑？”他立在雪地之上，宛若神袛，薄唇吐出的话却如冰刀一般，“这就是你所谓的剑心？你根本不配做剑修！”
赵雪满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瞻道：“你说你不了解我，我何尝又了解你了？”
赵雪满无助地看着他，他却不再多言，转身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
目睹那道玉白的身影消失，她心中一空，好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这种不安让她忍不住追上去。
不知跑了多久，仍不见顾瞻的身影，他好像从此在她的世界中消失了一般。
赵雪满独自站在冰天雪地之中，耳边尽是骂她急功近利，利用亲友的声音。
“靠着万世镜吸取修为，看似是个元婴，其实还是草包！”
“真是可笑又可怜！若没有万世镜，你到死都只是个筑基废物罢了！”
是吗？
她的手紧紧握住剑柄，在铺天盖地的嘲笑声中忍不住问自己。
靠系统吸取cp粉，再转化为自身修为，这一身修为当真是她的吗？
是了，他们说得没错，原书中没有系统，她真的至死还是个筑基期的废物！
持剑的手指渐渐无力，她感觉到自己的剑心在摇摇欲坠，濒临灭绝。
她手指一松，柔衣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雪满眼神空洞，数不尽的魔气从镜中钻出，凝聚在她身后，汇成一个巨大的，没有面目的血色黑影。
那黑影中间裂开一道血月般弯弯的口子，像一个恶劣至极的，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