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可利用,不可信
傅长时头一天才给郑春庭找着那个发簪,第二日郑春庭又弄丢了。
他坐在桌边使唤阿一:“快再找找,那簪子可贵了,羊脂玉呢。”
阿一满头大汗地趴在床底下摸索,含含糊糊问:“公子,您是不是记错了,昨夜是不是摘了放在哪了?”
郑春庭今日起得晚,脑袋晕乎乎不清醒,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很累。
等起了床,屋子好像变得有些陌生,怎么都没想起来自己前夜到底把东西放在哪里去了。
郑春庭趴在桌上玩茶盏,闷闷道:“那让傅长时来找。”
阿一吓了一跳:“公子,那好歹是国师大人,恐怕不能这么使唤。”
“怎么不能?”郑春庭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绞弄肩头的一缕头发,“买了我的是他吧,睡也睡了,帮我找个东西很难吗?”
前段时间越逐风对他千依百顺的,傅长时也是来寻欢作乐,装什么清高。
郑春庭在衣箱边站了会儿,拿出一身浅紫色纱衣:“谁送来的这个?”
“是楼主。”
郑春庭团巴团巴又扔了回去:“太薄了,他自己怎么不穿。”
阿一苦哈哈道:“公子,楼里的姑娘公子都这么穿的啊。”
郑春庭不喜欢,他把趴地上的阿一提起来扔出门去,自己钻回被窝里去了。
等夜幕降临,琵琶楼大厅开始热闹起来。
郑春庭躺了一天,这会儿正瘫在榻上看傅长时之前拿来的史书。
傅长时也不是天天都来,不过次数也不少,来了就让他念书。
郑春庭以前还是郑家小少爷的时间,是会读书识字的,学起来也很快。
替傅长时念了几天,对方冷冷淡淡什么也不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他自己倒是记得许多。
他和春巽谋划了好久,从来到京城起计划就已经开启,正按着他们所预想的那样发展。
除了傅长时。
这个突然出现的因素。
春巽晚上没客人,趁着无人跟着摸进郑春庭屋里来,反手将门阖上。
春巽轻声问:“国师今日没来?”
郑春庭摇摇头,将书放下,坐到椅子上去,给春巽到了杯水。
“国师不问世间事,也不出府,买下你这件事太过于蹊跷了。”春巽皱眉问,“他来这几日,有没有哪里不对?”
“有,”郑春庭神情有些古怪,“他,他好像知道我姓郑,也知道我是京城郑家的人。”
春巽严肃起来:“怎会,当年你被卖到小院时,并没说自己的真实姓名啊?”
郑春庭当初虽然年纪不大,但极为机警,被卖到小院时,院里人问过他的名字。
他当时说自己发过高烧,已经忘了。
那年边境战乱,流民太多,像郑春庭这样发了高烧却无法医治的人很多,有些甚至染了风寒不久便死了。
院里人没太在意,信了郑春庭的话。
郑家当年无人生还,郑春庭又年幼,按理说不该有人能认出他来才对。
郑春庭焦躁地拨弄杯盖:“傅长时瞧着,是有些神通的,我总觉得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不提这个,”春巽问,“那越逐风呢?他还来找过你吗?”
郑春庭正待开口,忽然听见窗户外有些异动,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软剑。
春巽也警惕起身,“唰”地抽出绑在腿弯处的短刀。
刀刃泛着冷光,越逐风狼狈地扒着窗户,尴尬道:“那什么……还是来找过的。”
越逐风本来想从正门进,结果老鸨问他找谁,一听是郑春庭,便把他赶出去,说国师大人吩咐了,郑春庭如今是他买下的人,来找的一律赶走。
越逐风只好爬窗户上来。
他没武功,光这两层楼就爬了好一会儿,还差点把衣服磨坏。
春巽堵在窗口,冷冷问:“你来做什么?”
竟是敬语也没用一个。
郑春庭担心她一刀把丞相砍死,拉着她说:“先把人放进来吧。”
也不知道越逐风这丞相怎么当的,在两个下等人面前卑微至极,缩在角落里生怕被干掉。
不过说话却是开门见山:“春庭以前是富贵人家吧。”
郑春庭懒洋洋掀了眼皮看他,看得越逐风一哆嗦,忙道:“别着急别着急!我不会说出去的!就是觉得你们俩好像总是在密谋什么大事儿,我有点好奇。”
春巽:“少多管闲事。”
“我没多管闲事,真的好奇,皇帝继位前后杀了那么多达官显贵,没招几个仇恨才叫奇怪。”
越逐风格外上道,一点也不当自己是朝廷命官一般,脸上满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郑春庭与春巽对视了一眼,没应声。
越逐风是个圆滑的性子,与寻常官员不同,他年长郑春庭几岁,听说过春和十年的一些往事,也猜得出郑春庭的出身。
他对皇帝的忠诚度极低,只是考上了状元,拿得到俸禄,干脆就一直留在朝中升任丞相。
陈矣堂对越逐风还算看重,时常招他入宫,说他如今还年轻,不要把精力浪费在琵琶楼的神女小倌身上。
越逐风左耳进右耳出,觉得陈矣堂好像对琵琶楼关注度过于高了些,一时间没想明白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干脆偷偷摸摸把琵琶楼的人查了个遍。
越逐风天生是带着好运的,别人查不到的消息他全查到了,知道了郑春庭和春巽的一些事情。
越逐风对郑春庭是一见如故,他这个人洒脱惯了,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和看法,成天出入琵琶楼,一直到郑春庭被傅长时抢走才消停下来。
他知道春庭和春巽有谋反之意,本来还想着暗中帮帮忙,没想到被国师横插一脚。
担心国师在会打乱郑春庭前进的脚步,所以才偷偷摸摸爬窗来找他。
郑春庭对越逐风这番说辞呈怀疑态度,没回应他的示好,也没承认他们的计划,一个劲儿装傻。
越逐风啰里吧嗦了一个时辰,没说动郑春庭,又怕傅长时突然来揍他,爬窗子跑了。
春巽支着窗户看了会儿,等傻愣愣的丞相摔个狗啃泥,踉踉跄跄走远,才阖上窗问:“此人可能信?”
她在谋略一道上不如郑春庭,很多时候都靠着他来组织决策。
郑春庭淡淡道:“可利用,不可信。”
他将肩头长发拨到颈后,随口道:“聚兵一事可有眉目?”
春巽摇摇头:“城内城外都是陈矣堂的人,来来往往巡查,就算凑齐愿意举兵反抗的百姓也无济于事,很快就会被发现。
这些年遭受迫害的人不在少数,但都分散在各地,真正愿意追随我们的人少之又少,人人都有顾虑。”
“算了。”郑春庭忽然找到了丢了一整天的发钗,原来就好好放在桌角。
他顺手挽起一半青丝固定住,漠然淡声道:“傅长时如今还算宠爱我,我试试能不能借他和越逐风的手往朝廷内部探探,想办法接触陈矣堂才是要事。”
举兵谋乱并非他们的最终目的。
冤有头债有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杀了陈矣堂罢了。
傅长时连着几日未来,郑春庭还以为他后悔逛花楼,以后都不来了。
楼主见他几日没接客,又开始琢磨要不要把牌子挂出去。
国师来不来也不吱声,他也担心揣错了意,惹国师不快才是糟糕。
郑春庭到不觉得如何。
傅长时就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一般,看着脸色神情都漠然平淡,动作却凶狠极了,每次都搞得他以为就会这么死掉。
郑春庭对他没什么好感,心道还不如那个傻子越逐风。
傅长时要是以后都不来了,他就去找越逐风把自己买回去,继续最开始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