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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已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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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忠直后来做上太守,是佑京二十二年的盛夏,那场滔天洪水淹没了整个冲州,白理被立为罪人。

    还是皇子的陈矣堂奉旨从京城来,杨忠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辅助陈矣堂抓了坐在江岸发呆的白理,连入狱审问这一环都直接省去,将他沉了江。

    陈矣堂揽了治洪的功劳,又铲除了恶端,回京不久后,先帝便废除了太子,改立陈矣堂为储君。

    陈矣堂上位后,第一时间就把与他蛇鼠一窝的几个奸臣提了官职。

    杨忠直就是其中之一。

    杨忠直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行不端坐不正,他不相信这世间有鬼,因为他害死的人实在太多,如果世间有因果报应,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但苍天无眼,清正廉明的好人无辜冤死,手无寸铁的百姓流离失所,倒是贪官污吏却锦衣玉食清闲自在。

    杨忠直现在还恍恍惚惚的,他不知道还有魊这种东西在,只觉得人死了没去投胎还在这个世间活动那便是鬼,而面前这个鬼是被他亲手弄死的。

    杨忠直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但又没完全死。

    淅淅沥沥的雨下到午时终于停了。

    芦苇荡的泥土下陷,踩一脚泥水便溅得到处都是,

    郑庭落已经累了,他从白理那听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在杨忠直那里只能听到让自己生气的事。

    他依靠在傅长时的后背上,神色恹恹。

    傅长时的声音闷闷地从脊骨传出来:“累了?”

    “嗯,”郑庭落动了动脚,只觉得酸软无比,“腿好酸,站不住。”

    于是傅长时微微弯腰,淡声道:“上来。”

    郑庭落乖顺地趴到他的背上,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嘟囔道:“现在怎么办?白理能离开江岸了,但是他这副样子被人看见总不好。”

    “还有杨忠直,”郑庭落提到他的时候总有些咬牙切齿,“这畜生能不能杀了。”

    “先不杀,还有用。”傅长时背着郑庭落往外走,边走边解释道,“他与白理都与你父亲交涉过,可能会知道些别的事情。”

    提起他的父亲,郑庭落想起记忆里那个把他举在头顶摘花的高大男人,想到白理说的话。

    他说郑桦成当初来过冲州除匪,与白理成了至交好友,后来呢,后来白理叛乱,父亲又会怎么想?

    白理本在一边逗弄杨忠直,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站起来迷茫道:“不对啊,郑桦成他家不是个女儿吗?”

    白理那不正经的脑子里开始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将军夫人喜爱女儿但生了个儿子,于是将儿子打扮成女孩的模样。

    又比如说生了个儿子,但八字轻,风水先生让他们把儿子当女孩养。

    郑庭落瞧着白理若有所思的样子,诡异的看透了他的想法:“打住,我娘生了俩。”

    白理歪了八百里的想法瞬间又回来了:“哦哦哦。”

    白理抹泪羡慕道:“真好,你爹儿女双全,我却到死都没摸过女子的手。”

    春弦在一边冷笑:“实在想要我等会儿去乱葬岗给你刨一具女尸,你俩就地牵手拥抱结个冥婚,了却你一桩夙愿。”

    白理大骇,拼命摇头:“谢谢您,没必要没必要。”

    郑庭落笑了一会儿,整个人趴在傅长时背上,忽然想,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后来怎么样了。

    为什么春和十九年的时候,他一个人流落琵琶楼,又改了名字叫春庭?

    郑庭落觉得头痛欲裂,心中闷痛,连指尖都在颤抖。

    他对陈矣堂模糊的情感满是恨意。

    为何恨他呢?

    郑庭落隐隐约约有了猜想,他逃避地闭上眼,埋进傅长时的颈窝中。

    傅长时哄小孩一样托着他的腿根轻轻颠了颠。

    郑庭落忍不住笑道:“喂,别拿我当小孩子。”

    傅长时冷漠反驳:“你死的时候才二十。”

    现在已经过了十三年了,人人都不再年轻,连记忆里那个稚嫩娇嗔的春弦都已经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只有已死之人还在留存着青春的样貌。

    一时间郑庭落和白理都有些感慨。

    郑庭落愣愣叹道:“可你看起来还很年轻,白理死得也不太像个人。”

    白理刚想感叹,闻言一噎,憋屈道:“谢谢,小公子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傅长时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非此间人,不会变老。”

    “哦哦。”郑庭落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暗暗想。

    自己已经死了,傅长时也不算个人,那他们还是挺配的。

    傅长时又颠了他两下:“想什么呢?”

    春弦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郑庭落眼尖看到,他不太清楚春弦为什么总是看他和傅长时不顺眼。

    说不顺眼也不太合适,更像是她不愿意自己与傅长时距离太近。

    郑庭落趴在傅长时背上喊:“春弦姐姐。”

    春弦被呛了一下,咳了好半天。

    等她转过头来准备开骂,却看见国师大人阴冷的眼神。

    春弦惜命,春弦咬牙笑道:“诶,弟弟。”

    春弦整个人显得温柔极了,伸手将郑庭落颊边一缕碎发拢到耳后:“弟弟要说什么呀?”

    郑庭落敏锐的感受到一股怨气。

    春弦的怨气居然比魊鬼还重。

    郑庭落大为叹服。

    并深为害怕。

    郑庭落怯生生问:“我以前不喊你姐姐吗?”

    春弦笑容微妙:“我晚生你一年,你说呢?”

    白理在一边往杨忠直脸上糊泥巴,像个说书先生一样唱道:“不要生气,生气伤身体。”

    郑庭落歉意地笑了笑:“啊啊,那春弦姐姐,你之前怎么会进到琵琶楼呢?”

    春弦诧异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顿了顿她反应过来:“你想起来了?”

    “想起一点点,记得你那个时候好像才十七八岁,在琵琶楼做琴女。

    哦还有,你喜欢鹅黄的裙子。”

    春弦试探道:“没别的了?”

    郑庭落摇头。

    春弦松了口气,春弦拍着他的脑袋道:“慢慢来慢慢来,别着急想。”

    郑庭落直觉她有事瞒着自己,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他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春弦怔了怔,想了一会儿,只道:“春和十一年边境战乱,我爹娘吃不饱饭,就把我卖到琵琶楼去了。”

    “别的不能再说了。”

    “又和我有关?”郑庭落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判断一件事是否与自己有关了。

    只不过他想不明白,春和十一年他才十一岁,边境战乱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处处受限的感觉并不好,郑庭落觉得头疼,埋在傅长时身上不说话了。

    只是心中想,杨忠直该死。

    陈矣堂也该死。

    可是没有好的理由,没人能直接动手。

    连傅长时都不行。

    他是掌握规则之人,入世与郑庭落一起已经坏了规矩,更不能直接出手伤人。

    只有祭天之时,天运会认定当前的世界反派,这个时候他才能以规则之力除恶。

    白理气道:“陈矣堂执意保他,就算把杨忠直这些年的所做所为上报,也得不到官府的解决。”

    郑庭落微微蹙眉,他拍了拍傅长时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江面明显有了涨幅,白理又担心洪水又担心杨忠直,在岸边游来游去。

    郑庭落站在江岸看了会儿水势,忽然笑道:“开闸放洪。”

    白理怔了怔:“你说什么?”

    郑庭落回过身来,江风带起他颊边一缕头发,神情浅笑盈盈,却让白理觉得有些惊悚的疯狂隐含其中。

    他重复了一遍:“开闸放洪,让杨忠直去。”

    郑庭落脸上带着恶劣的笑:“没有理由治他的罪,那就逼他自己作恶,陈矣堂要保他要杀他都与我们无关。

    百姓的支持和爱戴若是没了,陈矣堂就是个纸糊的老虎,强弩之末罢了。”

    白理好一会儿才吸收完他的话,怒道:“不可以!我不允许!”

    “放任洪水来,城中百姓怎么办?”

    郑庭落脑袋嗡嗡地疼,不耐道:“没有牺牲怎么图谋——”

    “郑庭落。”傅长时淡淡地打断他。

    那一声呼唤猛地将郑庭落的神智拉了回来。

    他懵然站了一会儿,喃喃道:“我本是想说,让杨忠直去开闸,但并不是真的打开,只要有那个意图在,他就是死罪。”

    可是说出口却成了另外的意思。

    郑庭落突然感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他意识里控制他的言行举止。

    令他感到了一丝未知的恐惧。

    傅长时默不作声地将小金球塞过来。

    入手那一刻,心中暴虐情绪终于被洗去。

    郑庭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累了,傅长时,回去休息吧。”

    春弦愣道:“那我们不去村里找那个老太太了吗?”

    傅长时没应声。

    春弦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杨忠直的事没解决,现在人还捆在岸边。

    杨忠直背靠陈矣堂,而陈矣堂与郑庭落的死有关,郑庭落和傅长时明显是要插手管这件事的,至于琵琶楼下的那间密室,与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锁上的门总有一天会打开,但人死却不能复生,这才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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