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海藻
渐渐来到的雨，虽然不大，但是身上潮湿的感觉也让人心中不爽。
“我们一个小小饲料厂，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不就是把鱼虾海产打成动物饲料，把海藻做成水产饲料，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问的？”小年轻油腔滑调，指责铁铮的明知故问，这里有无数个这样的饲料厂，都是进行同一个工作。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铁铮听得很仔细，那小年轻知无不言，在这污秽又忙碌的地方，新鲜面孔没很少，愿意听他倒苦水的都没有人，他的满腔怨气细碎而具体，哪怕是对铁铮这些警察，他也乐意倾诉。
“我们老板有多扣你不知道，一个月才给2500，我家四口子还全靠我一个人养，这钱还不够买别人孩子的一双鞋，但是不打工又有什么办法？人家对你不满意，随时都能叫你走人，可家人还等着钱花呢。”
“你说的那种情况的确存在，椰林海酒店食材管得严，没到保质期就拉出来不要了，他们的东西一直都是抢手货，我们老板能拿到椰林海酒店的货，给了处理公司不少好处费。”
“其实吧，冷库的东西其实保质期也没有短，我有时候看到有好的牛羊肉，都偷偷拿回去给家人吃了，老板过称的时候发现少了斤两，还要骂我。”
“那些东西，吃得少的人也吃不出来门道，进了超市，还不是一样的东西？大不了就是卖便宜一点，无本生意，就是挣一毛钱也是挣了，这种买卖就是稳赚不赔。虽然这些事情违法，但是我一个打工的，出谋划策都轮不到我呀，你们不会抓我吧？”
运输过期货物的车辆就是一辆普通的卡车，但是铁铮没有放弃，他拿出来寻尸启事的那张照片，让小年轻辨认，“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不认识。”他强自镇定。
“真的不认识？有心理学研究表明，人说谎会眼神慌张，左顾右盼。”
铁铮抓住了他的手，上面有凝结的伤口，伤口更像是一个牙印，肿胀发紫。
“我如果杀了人，有这么便捷的条件，一定不会放弃不用的，这么多鱼虾足以掩盖气味，我可以将人放血之后，切成块，然后用饲料机粉碎，变成饲料。”
“当然，他如果是饲料厂的员工就更好了，这个世界上不乏有人倒霉，摔进了饲料机里面，被搅拌成饲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铁铮自信万分，眼睛专心致志的盯着小年轻，他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你说对吗？”
现在火化尸体需要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不是那么容易操作的。
“我哪里敢杀人……我就是杀鸡也怕啊。”铁铮没有用多少力气，可小年轻被他一掌拍得险些从椅子里掉落。
“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们讲究证据，没有完整的证据也不能把你抓起来。”
此刻，铁铮的电话响了，他还以为是贺旷那边有了消息，没想到是化验室的电话。
“你想想吧，我接个电话。”他转身去了外面接电话，雨声之中，有些听不清晰对方的声音。
“几十桶化学原料的样本检验出来都是一种东西……”化验室的姑娘，说了一大串化学名词，铁铮只捕捉到了最关键的词汇。
“二氯松？”他机械的复述了一遍化验室的结果，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那头化验室的姑娘，以为他不知道二氯松是什么东西，还耐心的科普了一番。
“就是ddvp，敌敌畏啊。”
雨来得猝不及防，这一瓢冷雨，也把铁铮浇得很彻底。
铁铮回来的时候，谢伊正坐在临窗的座位看雨，面前摆着一本杂志。
他是简简单单的白衬衣，不染丝毫尘埃，手腕上一块皮革表带的表，文雅细致的悠闲，那是和铁铮截然相反的模样。
而铁铮很不高兴，谢伊也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他回头之时，铁铮已经到了他的身旁。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谢伊问道，他看铁铮的表情，大胆揣测他又落空了。
酒店也有毛巾，但他却没有去擦头发，湿漉漉的样子，一些碎发掉落在左眼前，眼神冷冽。
“没有怎么样，我短时间内不会有工作了。”铁铮撑着胳膊，表情平静，“还喝吗？我渴了。”
“我没有喝过，你喝吧。”谢伊慷慨地把咖啡让给铁铮，料想铁铮跑了一天，一定很疲惫。
那个饲料厂除了经营饲料买卖，倒卖过期食品，还违法生产禁用药物敌敌畏。
饲料厂把生产的敌敌畏卖给海参养殖户，海参抗毒性很强，所以即使在敌敌畏这种剧毒物的作用下，依旧能够存活。鱼虾见了敌敌畏都要死亡，也没有了不利于海参生长的植物，于是海参没有了竞争对手，产量大大提高。
说起来也很凑巧，老板看见铁铮一行人七嘴八舌拉着小年轻盘问，第一反应也是跑，但是他再能跑，也赶不上铁铮这些人的脚步，老板小肚腩就像果冻一样抖动，气喘吁吁的来到车前，他还没有上车，就被铁铮扭过胳膊，脑袋还有前胸都被压在了车门上。
黑心厂家贩卖过期食品，毒渔夫敌敌畏养殖海参，任何拿出一个案件，都是可以大书特书的功绩。
然而这种有头有尾的故事，好像是一个大欢喜的结局，总是缺了点什么，那是失落感，就像没有抓完所有罪犯一样。
“去钓鱼吧。”铁铮努力不去想这些，他不会闲着，便邀请谢伊去找些乐子。
下雨天跑去钓鱼？谢伊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奇怪地方，也可能是两个人的脑袋一样特殊吧。
雨渐渐变大，城市也渐渐染上水色，两个人都没有带伞，他们穿着防水的衣服带着兜帽，提着渔具登船。
渔民是不可能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他们捞鱼都用大网，这种海上钓鱼项目，是度假村提供的娱乐项目之一。
他们坚持下雨要出去，船老大也无可奈何，谁有钱谁是大爷，再说雨势算不上大，在海边转一转，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面前几个装着饵料的水桶摆在甲板上，里面的东西还在蠕动。
铁铮看到里面的东西，和谢伊闲聊，“听说泥鳅切成两半，只要被切开的一半有生殖环带，他就会重新长好身体。”
“切的那一半带有尾巴，它就长出一个头，切的那一半带有头，它就长出来一个尾巴，蚯蚓被切成两半，没有生殖环带的那一半会慢慢死亡的。”
铁铮坐在凳子上，捏起一半不蠕动的蚯蚓悬挂在鱼钩上，手法熟练。
“为什么有横着切，竖着切不好吗？”谢伊点了点头，他也有自己的奇思妙想。
铁铮看了一眼表情淡淡的谢伊，他正在捏着泥鳅往鱼钩上挂，黏答答的泥鳅左右扭动，很难挂上尖尖的鱼钩。
他手劲儿很大，被它抓在手里的那泥鳅几乎要被捏到皮肉分离了，圆柱形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张扁扁的肉条。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谢伊也发觉了不对，他对挂鱼饵这种工作缺乏耐心，铁铮不动，他也不去抓那些恶心的泥鳅了。
“这玩意儿真恶心，难道没有别的鱼饵吗？”谢伊对用泥鳅做鱼饵很有意见。
“你很有奇思妙想。”竖着切，蚯蚓死得简直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