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寺庙里的老和尚20
一空哑着嗓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不仅仅是自己在思索担忧着，宁宁也同时在为他们两个人的未来而努力地规划着。
在她的未来规划中有自己。这个认知让一空心里开心极了。
此时陷入喜悦的一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宁溪说的话有多么得大逆不道。
一空的胸腔里血液在不停地沸腾着，他紧紧地拥抱着宁溪，宛如拥抱住了他的整个世界。
“好……”
……
齐天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山峰之上。
一阵风轻轻吹过，吹去幽黑的夜色，夜幕的星辰慢慢变得黯淡。
齐天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见黑夜转为白昼。
他总是在夜深人静里清醒，又在日出升起时长眠。宛如一个只游走黑暗中的鬼魅。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和他的小婉一样的心情……
可惜啊，他的小婉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连带着他的心，也一块掩埋。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只有复仇，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只有这样，才能慰藉小婉的在天之灵……
……
太阳很快就要升起，齐天将手背至身后，缓缓地转身回屋。
突然一道风声划过，齐天只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谁——是小婉的孩子，阿胤。
“阿胤你怎么又回来了？”齐天有些奇怪地问。
昨夜的训练早已结束，几个时辰前两人也才刚刚分手。阿胤怎么会突然又折回来找他？
五空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师父，有个人想要见您……”
他有些焦急地望着自己来时的方向不停地张望，嘴里还不断地念念有词：“这两人怎么这么磨叽啊……”
齐天的疑惑更深。
十几年了，这世上除了阿胤，再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因为早在十八年前，齐天就死在了那一场大火里。
齐天跟着来到五空的身边，正欲说些什么。
只忽然看见天边，缓缓飘落一抹身影。
是一对相拥着的男女。
男人穿着浅灰色的纳衣，光洁的脑袋分外惹眼。女人穿着浅白色的大袖衫，被风吹乱的裙摆四散而去，看起来唯美极了。
两人缓缓落在平地，女人从男人的身上下来，一边抖了抖身子一边碎碎念：“天哪，居然要飞这么久。还好我不晕机……”
男人则细心地替女人整理好额前的碎发。
“阿胤……”齐天不认识他们，他也不明白阿胤为何要带他们来见自己。
宁溪赶忙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朝齐天走去。
她走到齐天的面前，露出一个标准客套的笑容：“你好齐大人，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齐天：……
……
在随后的时间里，宁溪将刚才对五空说过的计划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齐天的表情有些严肃，本就微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五空站在一旁有些发怵。
他最害怕师父这般模样。师父脸上的表情越差，就代表等下他的怒火也就越高。
果不其然，还没宁溪等全部说完，齐天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抬手阻止宁溪接下来的话，转而呵斥五空：“下次再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带来，休怪为师不念及你母亲，对你不客气！送客！”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五空紧绷的肩一下耷拉了下来。他就知道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无奈之下，五空只能对着宁溪抱歉道：“宁小姐请……”
宁溪没有半分退意，她冲着赵天的背影大声喊道：“齐大人，你还记得淑妃当年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齐天的脚步顿住了，思绪因着宁溪的话，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
那天发生的每一处细节，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当年在得知周小婉被人陷害，周家几十余人口全部问斩的时候，齐天想要去救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等到他拼尽全力，冲破一切阻碍来到了周小婉的寝宫，周小婉已经倒在华丽的金丝织锦地毯上，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浸湿了毯子，落在那处的红牡丹，显得越发娇艳妖娆。
不远处的地上，还落着一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瓷碗。
那是皇帝赐给周小婉的毒药。
看见齐天来了，周小婉冲着他笑了。
那笑容，和齐天初见到她时一样的灿烂。
齐天颤抖着手将周小婉扶起，小心翼翼地擦拭她嘴角不断呕出的鲜血：“小姐……小姐您别怕，小天、小天这就带小姐出去！”
齐天挣扎着想要带周小婉离开，周小婉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她看着齐天，笑着说：“小天，我后悔了……”
只一句歌词，便让齐天如鲠在喉，他哽咽道：“小姐不会有事的，小天一定会救小姐的！”
那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别人。
周小婉有些失神地看着屋顶，呢喃道：“如果当初听你的就好了……”
“如果当初只嫁给一个普通的官家公子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嫁到这看似金碧辉煌、却藏着嗜血魔鬼的皇宫里。
“如果当初不去争、不去抢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深陷权力与欲望的牢笼，挣脱不开、逃脱不了……
“如果当初，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这样，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你……
周小婉的声音越变越小，每说一句，便呕出一口血。
血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齐天的衣袖上满满的，全是周小婉的血。
曾经那个蹭破一点皮，都要哭很久的小姑娘，如今却是半分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
齐天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着，就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周小婉将四散的目光收回，温柔地注视着齐天，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骨血里：“小天，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齐天狠狠地擦了擦眼泪，信誓旦旦地保证：“小姐您说，我什么都答应您！”
“保护阿胤，让他好好地活下去。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周小婉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忍不住地上下晃动：“你也是……请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终于，周小婉无力地倒在齐天的怀里，没了声息。
齐天痛苦地仰天长啸，双目眦裂。
然而不等他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闻声而来的禁卫军也很快赶到。
齐天抱起榻上只几个月大的赵腾胤。
他想把周小婉的尸体一起带走，可是他的怀里抱着赵腾胤，根本分不开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想到周小婉临终前的请求，齐天只能选择离开。
离开之前，看着室内燃烧着的烛火，齐天一把挑起燃着的蜡烛摔到床榻的被褥上。
火很快着了起来。
大火烧得旺盛。在浓烈的火光中，齐天看了眼火海深处的周小婉，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就只是睡着了一般……
“哇……”
一道响亮的啼哭换回齐天的意识，他将怀中的婴儿抱紧，最终咬牙狠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