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不知是因为紧紧攥在手中的香囊，亦或是坐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隐隐传来的淡香，原本只是打算小憩片刻的楚南栀居然在颠簸的马车上睡得极为香甜，就算是下了马车，楚南栀仍觉得脑海里一片混沌，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清楚。
直至满目的红意映入眼帘，她才霎时一振。
放眼望去皆是火红的枫叶，在湛蓝干净的天空中照映下，尤为绚彩瑰丽。秋风习习时，枫叶微动，落下片片枫叶，好似在路上铺着红色的地毯。
在满是张扬肆意的红意中，立着一道雅致又不失奢华的朱漆大门，门上挂着一块黑金楠木牌匾，上头刻着几个极具风骨且刚正不阿的大字——红叶山庄。大门两旁将近两米高的白墙分别延伸而出，白墙上是精致古朴的琉璃瓦。
山庄内大门已开，里面隐隐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及阵阵丝竹之音，既便未入其中，仍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
正候在大门旁边的管家见到来人，立马安排下人带领车夫驾着马车去马房，而他则向沈姝言打躬作揖：“请问可是沈家大小姐？”
“是。”沈姝言微微欠身，姿态优雅翩然，流露出不一样的美感。
此时一个身着华服的俊逸青年刚从马车上跳下，只是不经意看了一眼，便被大门前美若天仙的风华少女勾得失了魂。
那青年望着已翩然离去的少女，不由神色恍然，讷讷道：“那是哪家的小姐？”
一旁的小厮亦是被少女惊艳到，但他抬头望了眼天色，只能催促道：“少爷，你进去看看不就得了，况且老爷夫人还在里面等着呢。”
俊朗青年“啪”地收起扇子，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立马大步流星离开原地。
这个小插曲沈姝言一行人并不知晓，此时她们正被山庄内的丫鬟领着前往主宅正厅。
她们穿过清雅秀丽的长廓，绕过气势雄伟挺拔的大假山，踏上逶迤曲折的小迳，最后才来到富丽堂皇的正厅。
正厅里面已然的高朋满座，落座的都是一些妇人，而男子自然是安排在另一处的主厅。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按座上的各异心思，已经不知上演了多少台戏了。
沈姝言的出现就宛如浇灭火焰的清泉，让正厅里的人顿时静了下来。
本上演着各类戏码的众人这才从戏中走出，颇为好奇地朝门外张望着。
自原沈氏离世后，她们是极少能见着传闻因身体羸弱而一直在家中静养的沈姝言，印象中，只记得沈姝言是个十分憨态可掬的娇娃娃。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从深宅大院而出，自然是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及勾心斗角，对于沈府对外的说辞，怎么会轻易就相信。
如今，又是传出沈老爷宠妾灭妻，将自己的嫡女软禁家中至死的传闻，不免升起几丝兴趣盎然。
但她们万万没想到，沈姝言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只见少女迎着光缓缓走入，满天光华尽落其上，犹如从画卷中走出一般，袅娜动人，姿态盈盈如仙子。
耀眼夺目极了。
“各位夫人恭祝金安，因马力不足，着实有心无力，姝言来迟了，望各位夫人不要怪罪。”沈姝言颔首低眉，淡然一笑，半敛着的凤眸藏着深意。
坐将近主位的沈夫人一听，本是十分得体的笑容倏忽一顿，拿着手帕的手渐渐收紧，指尖泛着白。
其余众人看到沈姝言朝着她们盈盈一拜后，才恍惚回过神来，随之立马热情地招手让她坐下。
一位下巴尖瘦颧骨微突，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忽而捂嘴轻笑，瞟了一眼神色微僵的沈夫人，意味深长道：“原来是马力不足呀，看来沈夫人还是不够用心呀，怎么能安排一匹驽马呢？万一马匹半路倒下，发生了什么意外，这可怎么办？”
这位妇人是曹府曹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妻，两家亦是因香料起家，只是沈府更胜一筹，所以两家人尤为不对付，尤其是当时还是姨娘沈夫人被抬成正妻时，本就看不起妾侍曹夫人更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两人也因此结下梁子。
沈夫人双眸不动声色地冷了一瞬，遂神色倏地一变，转身满是紧张地抓住沈姝言的手问长问短：“真是我疏忽了，好在这次没出什么意外，若是发生了些什么，可叫我怎么办呀？你这孩子也是，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曹夫人见状当即嗤笑一声，似乎对于沈夫人这般惺惺作态十分嗤之以鼻。
沈夫人虽如是说着，却特意拿手帕遮掩住两人的手，毫不留情地用力掐着沈姝言的手心，暗中狠狠给她使着眼色。
对于沈夫人颇具警告的眼神，沈姝言只是低垂着眼帘恍若未觉，仿佛几乎要被掐破的手心不是她的一般，亦是纹丝不动。
站在两人身后的楚南栀将沈夫人的狠意尽收眼底，秀眉当即颦起，急躁之意不由涌起。她紧紧地盯着沈夫人泛着白的指尖，圆润的杏眼转溜了一圈，立马拿起桌面上的茶壶，借着倒茶之意，假意上前。
察觉到楚南栀的动静后，生怕被别人知晓的沈夫人只能松开了手。
沈夫人就是这般虚伪的人，连在自己都觉得低等的丫鬟面前，也不会让她们发现自己的真面目。
沈姝言无声冷笑，终于开口了。
“是我的疏忽才对，小女见夫人颇为忙碌，并不想因这般小事来烦扰您，未曾想给您带来麻烦。”她坐姿挺直，只是颔首垂眸，看着十分乖顺。
沈夫人见状终于满意了，又是关怀备至地细细叮嘱一番。
在座的妇人哪个不是人精，就算没看到她们的眉眼官司，也不会相信两人的“母女情深”，只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这就是她们的相处之道。
假意热情之中保留着一定的距离，就好似各扫门前雪。
渐渐的，屋内又开始热闹起来。
楚南栀见状，悄然上前，料想到以沈姝言的洁癖，肯定会想擦手，因此偷偷将怀里的手帕塞到沈姝言手中，又将桌面上的糕点换了个位置，将沈姝言平日钟爱的小点心放到她手边。
沈姝言紧了紧手中仍温热的手帕，如画般的眉眼霎时柔了下来，只觉得这手帕跟它的主人一般，都带着暖意。
不过于灼热，更没有寒意。
刚刚好。
而另一旁的拂冬默默将自己的手帕收了回去，突然生出自己无所事事的感觉。
沈姝言并未在正厅待很久，沈夫人便让她到庭院里跟一些同龄人游玩，其余妇人也是取笑着可不能让这样一个沉鱼落雁的娇娇女孩，陪在一堆半老徐娘之中。
就这样，沈姝言又被领着前往山庄内的庭院。
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的楚南栀走近几步，捂嘴低声问道：“小姐，你的手有没有伤着了？现下可还好？”
沈姝言只觉鼻尖又缠绕上那晚熟悉的香味，带着莫名的悸动，她轻吐一气，眼梢泛起盈盈笑意：“别担心，已经好了，你看。”
说着，便伸手在楚南栀面前扬了扬。
少女的素手纤长如嫩葱，指尖圆润光滑，在阳光下泛着玉色，极为漂亮。
楚南栀忍不住伸出手暗暗比了比，虽说也是白皙纤细，却是短上了半截，相看之下就像是娇憨的小手。
她既是羡慕又是纳闷。
果然，仙子连那双纤纤玉手都是完美的。
沈姝言望着楚南栀宛如小孩子般的举动，不由蓦然一笑，眸底柔光一片，好似被阳光照映着的清湖，波光粼粼，令人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骄阳下貌若天仙的少女这副娇靥如花的模样恰巧被庭院中的少男少女瞧见，只觉好似有仙子踏着朦胧的光纱而出，世间风华尽显其中。
——这个女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