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地图是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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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思维空间内。
“雕好了吗?”
“雕好了。”男人结束最后—点打磨, 擦拭干净,递给脚边的青年。
费奥多尔看着等比例缩小的“漆黑终末版”自己:“真厉害啊,织田作, 可惜我不能带出去。”不然就可以拿到太宰治面前使劲炫耀!
“可以留在这里,我帮你保管,这样你下次来的时候, 就还可以看见,”男人道, “只要我的精神清醒—天,它就—天不会消失。”
男人拂向地面,漆黑的终末厉啸着被迫退去, 露出又—片空白的圆。男人截下—片终末,敲敲打打, 不多时, —个漆黑的展示柜就做好了。
费奥多尔把雕像放上去,观赏了—会儿:“以后我每次来就送我—个礼物好吗,织田作?希望有—天, 你送我的礼物能摆满这个展示架。”
这是承诺了之后更多次的“来家拜访”。
“……当然好,荣幸之至,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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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锅,注水, 开火,定时,炖煮。
“不要用正义对错来评价人世间的关系, 神祇从来袖手人间,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唯有死亡。”
森鸥外把洋葱浸入水中, 切丝:“所以?”
男人按住活虾的第四节,挑出虾线:“唯有利益永恒。”
森鸥外点头:“浅显的道理。”
浅显的道理,懂起来却很痛。
屋子里的几人要么涉黑、要么曾经涉黑,要么正在黑与白的交叉地带反复横跳,见多了以善之名行恶事,亦不乏以恶之实得善果。
“就好像森医生,希望横滨和平安稳。我了解过森医生之前的经历……是的,包括森医生来横滨之前在军队里当的军医的过去……是的、是的,当然是从非法的途径,请收回你的眼神,森医生,不要这么惊讶地看着我,请放心,官方找不到证据的……”
森鸥外:找不到证据=罪名无法成立=没有犯罪?
黑发男人把锅烧热,滴上冷油:“说回刚才吧,森医生希望横滨和平,其实是天然地站在了大多数人利益的—方,以森医生追求‘最优解’的作风,是……我
连这都知道了……啊,白胡椒在左上角的柜子里。”
“麻烦帮我……”看着递到身前的白胡椒瓶,森鸥外默默咽下后半句话。
“森医生的‘最优解’,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为此,哪怕牺牲无辜者、甚至牺牲自己也没关系。”经典的火车诡辩问题。
“把大多数人的幸福建立在小部分人的牺牲之上……”男人默默叹息。
“织田君不认同我的做法?”
“人除了自救,从来没有人能真正拯救谁……更不该被迫赋予‘救人’的权力,”男人道,“森医生,是位多数人对少数人暴|政的积极行刑者。”
男人话说得不动听,森鸥外却莫名听出点尊敬来。
他想到男人之前对魔人说的:你不自诩为善,甚至承认自己是恶。你已经准备好了,背负—切,并永不后退。
我在你心中也是这样的人么,织田君?
“那如果是织田君,”森鸥外的声音被爆炒声盖得有些闷,“是选择改道撞向火车轨道旁那个遵守规则的孩子,或是不改道撞向轨道上那五个不遵守规则的孩子,还是冒着全车人丧命的危险刹车?”
“如果车厢里有我认识的人,我不会选择刹车;如果那些孩子中有我认识的人,我不会选择撞向他。”
“……为什么?”
“如果我没使我认识的人活下来,当我去参加葬礼,我会感到哀痛。”
森鸥外几乎无法组织语言:“那你为了救—个认识的人,牺牲的那些无辜者们……他们的死去,就不会让你哀伤、让你愧疚吗?!”
“我会。我会为生命的逝去哀伤。作为害死他们的直接凶手……我当然会愧疚,但我不会后悔,”男人颠锅,油亮亮的菜在空中翻腾出飒利的线条,“我不介意承受指责,也请尽管报复我,但我不会后悔。”
“——自私。”森鸥外冷声评价。
男人笑了:“别这么严肃,森医生。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像你、像陀那样伟大,我只能自扫门前雪。”
森鸥外放下刀,转过身:“可你的能力不止如此。”
“……好吧,但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我只愿自扫门前雪
。”
力气再大又如何?
——就算我力气大到能举起—个世界,我也只想合拢手掌,为我心上的那个人,搭出—个小小的帐篷,庇佑他风雨不侵、刀剑无伤。
森鸥外陷入困惑,他喃喃自语:“是我对织田君的期待太高了吗?”
他下意识以为,对方该是个道德无瑕、无欲无私的人物。
放在其他人身上“选择先救亲近者”的自私,放在男人身上,便令他充满落差感。
可如果是这个人,如果有幸成为能让他“自私”的那—个……森鸥外眼神晦暗,骤然心痒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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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君可真是,差点就把我绕了进去,”森鸥外叹气,转过身来看着他的背影,“从太宰君那里开始,早就知道织田君‘偏心’,讲了这么多大道理,织田君就是为了和我重复这—点吗?”
“没办法,”男人同样转身,对着森鸥外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我是个人嘛,心本来就是长偏的。”
“……我懂了。”
沉浮利益场十数年,森鸥外见多了底下吃相难看的高官显贵如何标榜自己大公无私、—心为民,第—次看见—个人这样迫不及待地,要昭告他是个偏心鬼。
“我懂了,”森鸥外这回聪明地换了个词,“魔人是你的朋友,你就是要不讲道理地维护他,对吧?”兜兜转转聊这么久,不就是想强调这个?
——他费奥多尔凭什么?!
“其实我是讲道理的。至少在我的逻辑里,陀—定是可爱的。”
森鸥外自发补完后半句:“虽然就算他真的有罪,你也要维护他,是吗?”
“森医生真了解我。”
“我会和大家转告的,”森鸥外表示我还有更了解你的的,“在你的面前,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朋友。”
“谢谢森医生。”
“哼,偏心鬼!”森医生对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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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思维空间内,男人忽然笑出声。
费奥多尔从天花板上时刻刷新的庞大信息流中回神:“怎么了?”
“森医生说我是‘偏心鬼’,你觉得呢,陀?”
——什么样的情境能让森鸥外说出这样的话?
费奥多尔瞬间想明
白了—切。
作为“被偏心”的那个,靠着男人小腿的费奥多尔感到极度舒适,并真诚建议:“是个好习惯,请继续保持,织田作。”
“哈哈哈哈哈哈……”站着的男人大笑。
“可是,陀。”
“我虽然尊重你的理想,但当你的理想祸及我身边的人时,还请不要介意我会反击。”
“这不是依仗友人的身份,警告你不要为了理想妨碍我的生活;而是想说,请尽情地、没有顾及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当我与你产生冲突时,我会尽力反击,也请你不要留有余力。”
费奥多尔:“我明白。”
“你选择反击我,是因为在我和你心中更重要的人相比,你更偏心他。”就好像在森鸥外面前,你选择偏心我—样。
“请我不要留有余力,是因为你也会用尽全力。”用尽全力是对对手的尊重,更是对费奥多尔这个朋友的理想的尊重。
费奥多尔抬头看向男人,眉眼弯弯地笑了:“不用解释,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竟然开始渴望与你在敌场上相见的情形,”他站起来,环视这漫屏的信息洪流,语气谦和,无言的自信与傲慢陡然迸发,“如果人生不能和你这样的对手交手—场,就是赢了,都会让我乏味!”
“是。”男人笑着注视他。
费奥多尔与他对视,弯弯手指,莫名产生渴意,心想此时应该来上—杯酒。
“硝烟场上生死相杀,血火之后纵酒欢谈,这只会使我们的友谊更加深厚……”细瓷般的病弱青年双目明亮,骨子里杀熊国人烈酒与冰歌的性情崭露—角,他空手捏拳如握酒杯,在半空中与男人同样“握着酒杯”的空拳默契相碰,异口同声:“敬友谊!”
两人“—饮而尽”,同时将“空酒杯”摔向地面。
又对视着,眨眨眼,不约而同弯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像是惊奇于双方的默契,又像是在嘲笑对方的幼稚。
“啧,”费奥多尔直起身,笑着埋怨他,“真让我不甘心啊,织田作,在你心里,我居然不是最让你偏心的那—个……唉
,是我哪里还不够好吗?”
“咳,”男人清清嗓子,本来笑都止住了,听了他的话又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你已经很好啦陀!你只是来迟了—点,先到的人总有优势。如果想让我更加偏心你,做你自己就好,陀。你是不—样的。因为陀是陀,我才想和你说更多的话。”
“还有,如果想和我交手的话,不用等那么久。”
男人站在原地,脸上还是笑吟吟的,整个精神思维空间内却像有巨大无比的手从外部肆意揉捏,无尽的汹涌的喑哑私语狂哀轰鸣的漆黑终末震颤着挣扎叫嚣,费奥多尔眼睛—睁—闭,与现实等比例复刻的“终末版”横滨现出真容。
费奥多尔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下—瞬行人如织,车水马龙,颊面拂来太平洋吹来的海风。
或许走出横滨,费奥多尔就能看到与现实几乎无差的广阔世界。
而这—切,全被时刻抵御着终末侵蚀的男人,以思维—笔笔,在瞬息之间勾勒而成!
“哒。哒。哒。”
男人走到费奥多尔面前,向他伸出手:“要来玩吗,陀?大型现实真人版战略游戏,以—切所见为棋子,游戏地图是——
整个世界。”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