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好走,松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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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大陆。
白饮的实力早已不惧寒暑, 本打算在雪山之巅一直坐下去,太宰治却靠着他睡着了。
白饮犹豫一下,把这小治的同位体揽进怀里, 脱下身上白底暗纹的绒毛披风,把人团了个紧实,抱着人下了山。
库洛洛站在新建造而成的宫殿门口, 看着五官锋利而美的男人抱着人,从远处慢慢走近。
来黑暗大陆数年, 距旅行家苏醒的四十多天后, 库洛洛终于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红围巾的青年被白发逶迤至脚踝的男人抱在怀里, 属于男人的披风毛绒雪白顺滑, 将青年裹得只露出小半张脸,显得青年稚嫩又乖巧。
“白饮,”库洛洛不称呼他为旅行家,亲昵得仿佛他们还在当初那个咖啡馆相伴阅读的午后, 他温和地笑着,“这是你的新欢吗?”
白饮看着黑发黑瞳的男人,眨了眨眼, 终于从繁杂深刻的记忆中, 翻出一小块浅淡的片段。
“……库洛洛·鲁西鲁?”白饮微笑, 表现得自然极了, “是哪里招待不周吗?”
“……不,青皇殿下的招待很周到,我方和贵方的合作也谈得很愉快。”
库洛洛忽然发现,比起当初的旅行家,如今他面前这个威慑整座黑暗大陆的男人,更加地令他可望而不可即。
他和当年那个白发少年之间的距离, 已然深如天堑。
——如果无法站在和他平等的高度,他又有什么资格,与他对话?
库洛洛侧身,男人抱着青年与他擦身而过,微笑地冲他一点头,目光浮掠而过。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停留,仿佛看到一株路边的花草、地上的石头……当初被他当作“男友”的人,在他心中留不下半点痕迹。
看着男人给青年掖紧披风的背影,库洛洛握紧手掌,低低地笑起来。
——库洛洛·鲁西鲁的前半生,都在追逐旅行家的足迹。
——他的后半生,也注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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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婚礼是一项很繁琐的工作。
五虎退忙中偷闲,抱着一箩筐胡萝卜来到厨房,握着水果刀用起功来。
烛台切:“五虎退,你这是?”
“这是应子殿下还是第一任审神者的时候教我的,”五虎退小心
翼翼雕刻着,“你看,这个是我、这个是应子殿下、这个是三日月殿……我打算把本丸的大家都刻一遍,等应子殿下傍晚回来参加婚礼的时候,送给他作为我们认识十六周年的贺礼!到时候应子殿下一定会很高兴!”
这是把主殿从上任第一任审神者到现在的时间都算上了。
“你的礼物真不错,想不到一转眼,我们已经和应子殿下认识十六年了……”烛台切暗自喝彩,在心里盘算着要送什么礼物应子殿下,“五虎退,麻烦你帮我看一下火,我出去一下。”他要送的礼物决不能比五虎退的差!
五虎退:“放心吧烛台切殿!”
厨房里安静下来。
只余下削萝卜的沙沙声。
一个男声凑到五虎退的耳边,轻轻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准备送给应子殿下的礼……”五虎退慢慢转头。
霎时睁大了眼:“你!”
“嘘——”总领按住五虎退摸向腰间本体的手,“我很欣赏你的忠心,可你以为,你想要送礼物的应子殿下,就真的是你想的那个人吗?”
“……”
“……”
厨房的汤煲发出沸腾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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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个人驾着飞船,在荒星降落。
“你来了。”吉田松阳还保持着男人昨天离开时的姿势。
“我来了。”
“你惯用的那把的太刀呢?”
男人取出从军队库房拿的制式太刀:“这把刀就够了。”
“……”吉田松阳一愣,微微笑起来,“你还真是温柔啊……藏藏子。”
不忍心让自己的刀背负杀我的罪名吗?
“我昨晚想了想,藏藏子。”
松阳道:“今天过后,如果你想恨我的话,那你就尽情恨我吧。”
“……”男人沉默。
松阳:“藏藏子,我对人类早已失望到极致,唯独在你这里感受到一点可贵的品格。我清楚地明白我的要求对你而言是何其残忍,可我……还是提了出来。”
“你是松阳千百年来唯一遇到的知己,松阳留给你的,却只有卑劣的自私。”
“所以,如果能让你好受些,就请你尽管恨我吧,吉田松阳曾自诩为你的知己,但松阳何其浅薄可恨,当真不配做你的朋友。”
“从现在开始,就把我
当作你最仇恨的敌人,杀死我是应该、毁灭我是应该,绝不要为我难过……你做的一切,都是成全我的愿望。”
俊美温和的男人摆出战斗的姿态,身上气势节节攀升,他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遇到我,是你的不幸……却是松阳的大幸。”
“不,别这样想,”男人将手按在刀上,闭了闭眼,露出清浅的微笑,“别难过,也别自责,松阳。”
“你是我的朋友,是我所在乎的人,我愿意成全一切你所想要的。”
“我庆幸我遇到了你,终于可以令你不再等待,终于可以结束令你痛苦挣扎的一生。”
“我祝福你……我为你高兴,我的……朋友。”
他缓缓拔刀,杀意酝酿,微笑着,落下泪来:“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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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星被打碎为尘埃。
这是两人倾尽全力的一战。
吉田松阳行走世间千百年,前半生尝尽万般死法,后五百年的每一天,都沉浸在血腥杀戮之中,招招夺命,一抬手一展刃皆是杀人术。
男人轮转千百世界,活过的时间是吉田松阳的不知多少倍,使用脑力多过武力,真正将战斗付诸实践的时间,未必有吉田松阳的几十分之一。
亡命百万的古武流杀人术与霸道堂皇的的刀势在宇宙中碰撞。
直到男人一声喟叹,制式太刀刺穿吉田松阳胸膛。
吉田松阳坠落。
男人抱住松阳,割破手掌,鲜血滴入他胸膛的致命伤口。
世界庇护者的鲜血滴入,星球龙脉的力量被压制、被吞噬,瑟缩着湮灭。
吉田松阳清楚地感受到,这一次死后,他真的再不会复活。
于是忍不住笑起来。
“咳、咳咳、哈哈哈哈……”他笑出泪来,过往的千百年走马观花般闪现,前所未有的轻松占据了他的心,“哈哈哈哈、真好、真好啊……”
男人沉默着,为怀中的人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藏藏子、藏藏子,我真高兴、我真高兴啊……”吉田松阳躺在男人怀里,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替他拭去泪水,“别哭、别哭,说好的为我高兴的……”
松阳道:“以前,你还是藏藏子的时候,我从不问你为什么要做花魁;后来,你是审武的时
候,我也没有问过你当初为什么要诈死……”
“当我死后,作为这世界上唯一真正了解我的人,你就是我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深刻的记忆,我却连你的真名都不知道,这对你太不公平。”
“藏藏子……这对你太不公平。”他连说了两遍不公平。
男人抱着他,轻轻道:“没关系。”
松阳看着他的眼睛:“可我不想再保持这互不相犯的默契,就当是临死之人的一点任性,告诉我,藏藏子,你的真名叫什么?”
男人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中前所未有的轻悦笑意:“……叫我太宰晖吧。”
“太宰晖、太宰晖、太宰晖……咳、咳咳……”松阳一遍遍重复着,胸口的疼痛抵不住他发自内心的微笑,脸色寸寸苍白,“我会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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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松阳攀住男人的肩膀,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梅花糕了……”
他一点点打开纸包,露出香甜微热的梅花糕,一滴泪水落入梅花糕中消失不见。松阳微楞,他听见上方的男人说:“我也会记住你。”
吉田松阳手下一滞,一瞬间欣喜若狂,又心如刀割。
藏藏子啊……
他喉头哽咽,把梅花糕送到男人嘴边,笑道:“尝尝。”
男人咬下一口。
“甜吗?”
“……”
毒药般的苦涩充斥口腔。
男人压下呕吐的欲望,撒谎道:“……很甜。”
“……”却再没有回音。
怀中人化为万千光点,梅花糕掉在地上。
“……”男人捡起来,一口一口咀嚼,喉头涌上腥甜。
“咳、咳咳咳……呕——!”
鲜血混着梅花糕被吐在地上。
又咬下一口梅花糕。
“咳、咳、咳咳咳咳咳……呕——!”
如千刀万剐,遍布全身的旧伤瞬息裂开,喉头的烫伤复发,眼前一片漆黑,衣物浸饱了鲜血。
愿力铸就的身躯濒临崩溃。
男人仿佛毫无所觉,他抑制着呕吐,一口一口,强迫着咽下梅花糕。
“很甜、很甜……”
他呢喃。
良久。
他捂着脸,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终于明白,杀死养父之后的记忆,为什么一片空白。
——因为他疯了。
“好走,松阳。”
男人祝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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