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重聚
1945年4月，苏联军队从东面南面逼近柏林。近在眼前的德国首都，如果能在五一劳动节前拿下并在城中阅兵无疑是最好的献礼！为了配合进攻夺取城市，指挥部给近卫第八集团军航空兵团下达命令：运输机和轰炸机带着挑选出的步兵团士兵组成突击队，空降北面，形成小规模据点。
图纸上，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占地四百公顷，呈三角形，就在柏林北部三十公里处，是极其理想的战略要地。
“两天之内拿下这儿！”
于是，曾经从集中营驾驶飞机逃出来的亚历山大少校成了提供基本讯息并组织近卫步兵团勇士们空降的不二人选。
萨沙详细地列出了那附近的地势，小镇的布局。最后更是申请自己也加入地面部队一道作战。他并不知道思嘉已经离开了柏林总理府，只是凭感觉——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他要去萨克森豪森。旁人都认为少校在集中营受尽折磨迫不及待想向德国人复仇，谁能想到他在那居然有科幻般的奇遇，还邂逅了他的爱情呢。
萨沙渴望找回他心爱的姑娘。他已经悄悄打探到内务部仅仅把思嘉定性为他国秘密情报人员。他的姑娘当然不是纳粹。他可以用一切担保。萨沙绞尽脑汁谋划重逢后能公开保护她的办法：他要宣布他能驾驶轰炸机逃出来所得的苏联英雄勋章功劳本来一大半就该归属他的姑娘。如果思嘉欣然点头……少校的心剧烈跳着，他就向组织打报告，申请战后结婚。他不在乎内务部会因此怎么看待他。
这时候距离他承诺过的猎隼必将飞回来，筑巢求爱，恰好两年。
粉白的苹果花儿在同一个时节开得同样茂盛。那栋楼里，他的思嘉还在洗衣服。血迹洗不干净。她把她计划重逢一定要穿的完美红色波点连衣裙再次用穿越拿来的强力去污粉泡过后，挂在了窗户外。期盼四月的风和阳光能早点晾干它。
现在整座三层楼里，除了她和海因茨的房间其余都被封闭。萨克森豪森安置了不断涌来的平民，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有一点黑色幽默，这些德国公民都去了从前萨沙他们居住的营房暂避。那的条件现在也差不多是一家人挤一个架子床了。
她俯瞰着下方，红裙夺目随着微风轻飘，在一树一树盛放的苹果花旁，是她和萨沙在许多夜晚手挽手走过的路，通向医务室和一排排劳役营囚房旧址。
绿地草坪上，还有带着孩子的德国妈妈和一些老人在坚持晒太阳。不仅仅是附近镇民，有的还是从柏林来。各种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也沸沸扬扬。有人说元首已经自杀身亡，某某元帅继任了他的位置，正要和苏联议和。
还有人说许多地方都有武装党卫军，不时听到城中传来枪声。死了一些穿高级军装的人！
她判断，希特勒在搞清洗。施陶芬贝格那帮人如果还搞事，断无幸免可能。好吧，这次有些人应该不是用猪肉钩子加钢琴线绞死，枪决痛快多了。目前思嘉只关心一点：当她得知并没有人打开军械库拿出储备给柏林的居民发放武器弹药等号召所有人保卫首都时，松了口气，觉得局势还行。
希特勒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这种局面下自杀。他会不会跑出柏林是不是已经跑了以及还有什么后招保障和苏联的交易她也不清楚。但柏林，不会再让苏联付出伤亡三十万才拿下的代价了吧？不会再有德国青少年拿起枪打死好心叫他们回家的苏联军人了吧？她看着远方那些仓皇中还努力保持体面的居民，又开始忧虑城破后苏联军人对德国的仇恨……会发泄在这些其实也带有活该色彩的普通人身上吗？
她茫然。属于德国的报应，她其实阻止不了。就连她要是被逮到了……她扭头看着自己的少将金线纽结肩章，苦笑。为了防止极端情况……遭遇德国妇女同样的事……我是不是今晚回去得准备一点避孕药？我果然疯了开始想这些，混蛋！全都怪不做人的德军之前东线造的孽！海因茨说古德里安的第二装甲集群不杀平民不虐俘虏，可是资料显示到41年10月底，政委都杀了一百八十三人！而战俘营给一只巡逻犬配备的口粮都是苏联战俘的五十倍！明斯克俘虏营发生的惨剧突破人类想象力。
她感到情绪被撕裂，一边唾弃德国人倒霉活该，一边恼火于自己卷进来了----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一遍吗？她也可以撒手什么都不管，可躲在二十一世纪不过来她根本没考虑——因为这是她与萨沙重逢的难得机会。
战争时期，虚假安逸的打破非常突然。
哒哒哒哒——
急促响起的一阵枪声惊动了思嘉。她正要努力分辨方向，抬头一看，惊喜地看到了苏联飞机！好多架正在轰鸣中朝这边飞来！！是近卫第八航空兵团吗？！萨沙！！她瞅着悬挂的裙子---这是不是个亮眼的坐标？不管了，我要换衣服！
海因茨和她的德国护卫却在这时候突然破门而入，“小姐，请您转移到地下室去。苏联人从空中发动进攻了！他们空投了突击队！”
思嘉一点也不想躲去防空地下室。她昂着头，“如果这里被攻占了，难道我在地下室还能逃得了？让妇女儿童去躲避炮火！我就不用了。”她想了想说，“海因茨，让部队往机场方向撤离吧。那有飞机和车辆。元首说过紧要关头我可以对驻扎在这的后勤营下命令。那我命令，全员往北撤离！”
海因茨看着她。“带着那些居民？”
“和武装党卫军混在一起他们面临的危险更大----苏联军队肯定开火，子弹可不长眼睛。”思嘉咬牙决断，“能藏在防空洞和建筑物里的就藏，不要给他们武器，告诉他们，如果苏联人来了，不要试图攻击！安静地呆着！”
这样是赌。思嘉只能赌这次攻打柏林的苏联红军拥有政委和纪律！没有的话……就怪德国国防军党卫军和所有德国公民吧！
“好。我的首要任务也是保护小姐您。”海因茨说道，“元首命令一旦柏林乱起来，我们誓死也要把您带去后方。空中飞机已经不安全，我们开车马上走。”
明知萨沙就要到来她却得离开吗？思嘉在心里哀叫，她想伪装成附近华裔居民，便对他们俩说，“你们也立刻把军装脱了换便服怎样？这有利于----”话音未落，轰！！
萨克森豪森的防空高射炮对着空中一顿输出，一架苏联飞机被击中引擎，失去控制呼啸着一头扎在三层楼前的广场上——
海因茨马上扑过去和护卫一起护住了思嘉。窗外剧烈震动，飞机携带着燃油和炮弹爆炸——在刺眼的火光和冲击波滚滚热浪下，整个建筑物地动山摇，一下坍塌。
驻守的武装党卫军后勤营一边惊惶调拨人手挖掘这塌了的楼要把长官刨出来，一边疯狂地试图阻止苏联军队攻占萨克森豪森。可苏军攻势凶猛，广场废墟前也是枪林弹雨----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挖掘，他们只好先集中人手火力对付苏联人。
收容的居民们惊慌失措开始乱跑，苏联空降兵们要占据这儿！越来越多飞机轰鸣，有一架苏联运输机在附近那个机场降落！德国士兵用突击冲锋枪扫射——他倒下。苏联人自掩体后冲了出来！
他们和德军火力交织，争夺每一个地标建筑，一时间，弹片横飞！
医务室外的墙角，看守长约瑟夫的妻子不幸中弹，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唯一的女儿，五岁的丽塔哭着茫然坐在妈妈身边。
组织进攻的苏联政委看到了这一幕。
“马萨洛夫！去把那个小女孩抱回来！看看她母亲情况怎样！我派两个人掩护你！”
上士马萨洛夫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这个任务。他的战友们一个朝着德军的重机枪处恶狠狠扔了一枚rgd-33，德国人看见了，捡起冒烟的手榴弹再扔回来！轰！！！它在半空引爆。另一个人则手持波波沙冲锋枪怒吼着朝另一个火力点不断开火！
马萨洛夫匍匐前进，他很快赶到了果树下的墙角边！一看那个德国女人，脑袋上中了弹，已经没了呼吸。
他不再犹豫，一手抄起小女孩，护着她飞快往回撤！
空中雅克-9d上的萨沙看见了下方的一幕。他等到苏联战士抱着小女孩跑回自己阵地，才驾驶歼击机一个俯冲，23毫米的航炮朝着德军武装聚集点悍然开火！
空对地的优势明显！德国士兵在一声轰鸣爆炸中飞起！这个重火力点被端掉了！
萨沙拉升，灵活驾驶歼击机再度凌空。整个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四处都冒起烟和火光。他俯瞰着处刑场和早已倒塌的焚化场，那一排排的营房，脑海里浮现出那些不幸葬身此地的同胞战友们，他们的英灵是否从长眠处苏醒，欣慰目睹今天被攻破的模样？
亚历山大少校在空中看到了倒塌的三层小楼，那是魔窟指挥中心，也是他渡过许多美好夜晚的地方。他很想看看废墟——按耐住古怪的剧烈心跳，军人必须先完成任务。
他和其他战斗机一起飞向下一个地点，从空中支援自己的队伍攻克柏林北部。
思嘉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腿很疼，浑身都疼难以动弹。一个蓬乱的头发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她努力回忆，想起房子突然塌了，最后时刻海因茨和她的德国护卫——名字叫什么来？罗伊斯！他们用身体护住了她。
“海因茨！是你吗？”这个人不是普鲁士榛子头发型，肯定是海因茨。她低声叫着他的名字，拍拍他的脑袋，对方毫无反应。另一个护卫，“罗伊斯！”思嘉完全不知道他在哪里。
她困在瓦砾下，等待着，还好，海因茨还有心跳和呼吸。她叫罗伊斯也依稀听到了一声，“小姐……”
“别说话、保存体力。”思嘉说道，“很快，我们会被救出去。”
萨克森豪森塔楼上的时钟也成了碎片，指针扭曲断裂。黑暗中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直到——她从自己的床上滚下。满面灰土，狼狈不堪。十二点了吗？她现在知道脚为什么那么疼了，一截手指粗的钢筋几秒钟后才离开她的腿跌落，被扎穿了啊。
血糊糊的窟窿肉眼可见的修复，她完好无损地重新站起来，捏了捏伤处……还真是又一次验证了什么样的情况能一起穿越……她舔了舔自己的唇。毫不犹豫地开始准备想得到的东西——她当然，要过去。
然而，再次回到1945年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腿又被扎了。我到底有多少血可以这样重复流啊？她发现自己以离开时的原样依旧躺在那，海因茨的脑袋还搁在她的肩膀上，就像她从未离开——如果不是她咬牙从军装兜里摸出急救药物和一个哨子，她都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回家一天的幻觉。
“海因茨！”对方仅微微动弹了一下。她抖着手，掏出防灾应急哨子，使劲儿吹了起来。
她肯定希特勒不会不管她。救援迟早来。
就算外面是苏联军队，应该也不会不理废墟下的大鱼。
无论如何，先让她，海因茨，还有德国护卫罗伊斯都被刨出去啊！
她想得没错。德国柏林某秘密地点。斐迪南中校试图再次拨通萨克森豪森的电话却发现，那边线断了。他立刻找到元首，说明情况。
柏林北部被苏联空降师突袭。
这一回元首使用了无线电通讯，也不在乎苏联人是否破译，直接命令从法国回来的骷髅师去截断北边苏联人的退路。
以及——还远在意大利训练的“弗里登塔尔”特种部队收到了元首下达把小姐带回来的任务。他们的头目叫斯科泽尼，将带着107名精心挑选的突击队员前往萨克森豪森，一天之内可以抵达。
月光下，高压电线及围墙，都基本成了断壁残垣。种在路旁一排的苹果树也未能幸免，大都成了几截。被炸断主干，枝头粉白色的花已经蔫了。
政委的影子落在花旁。他郑重看了看表，现在是4月17日午夜十二点零八分。苏联军队已经成功夺取萨克森豪森。
那些平民男人让他们聚集一起等待分辨是否军人。妇女儿童老人可以回家，德军尸体就地掩埋，战俘统一囚禁，准备押送，他需要一个会讲德语的同志担当翻译。
终于完成任务并在附近机场降落的亚历山大少校匆匆赶来了。
少校向团政委行军礼。
团政委哈哈笑，给这小伙子一个拥抱！
“帮我审问一下俘虏，问他们指挥官在哪里。”级别等同上校的政委说道，“萨沙，你以前是在这儿受审，现在终于反过来了！苏维埃取得了胜利！我们一定会让敌人血债血偿。”
萨沙踏着月色领命而去。
德军俘虏们都被缴械，苏联士兵用枪指着他们，全部被赶到草坪上蹲下。萨沙找了个少尉军装的武装党卫军，严肃询问。
他很快得知，这儿的最高长官和一个柏林来的非雅利安，穿将领制服的女人，都被埋在了三层楼废墟下。
萨沙几乎站立不稳，“快！”他吼道，拔腿就朝那边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