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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与时人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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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水阁新来的丫鬟里,有个很打眼的小娘子。

    ——长得不错。

    老鸨千叮咛万嘱咐阁里的老人,“以后啊,她要是惹了你们,搞断胳膊断腿都行,可是千万别碰这脸啊。”

    姑娘们尴尬道,“妈妈,我们怎么会如此待同阁的姐妹呢?”

    ——讨人喜欢。

    老鸨喜欢她,是因为她事少。进阁第一天,柴房里还没给上刑呢,立马表忠心,发誓要给天水阁增添荣光。

    乡下来的,没被教过男女之大防,那小娘子举止间带一股少年气,引得贵人们频频侧目。她眉目间英挺与妩媚交织,容光照人。

    “这乡下姐儿啊,算是在天水阁里混开了。”侍女说。

    天女幽斜靠在窗边,望向楼下水榭,丫鬟们在跟随琴师学琴,秋露浓也在其中。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刚进了天水阁,生平第一次见这么多锦衣绸缎,珠宝裴翠,把自己装饰得像个展览台,而秋露浓对一切视若常物,头上只带了一个玉制簪花。

    琴声远远的传过来,侍女跟着天女幽听了小会,不服气道,“这乡下姐的琴技平平无奇,哪有您一半好。”

    天女幽是天水阁的头牌。

    天水阁还不是益州最负盛名的酒楼时,天女幽就在天水阁了,老鸨依赖她,益州城甚至长安的贵客们也敬仰她几分。

    如果说天水阁是益州最大最繁盛的花园,天女幽就是其中吸引游客最负盛名的牡丹花。

    “小姐,周大人来了。”

    小厮叩门道,侍女们笑着离去,留下的人里,除了益州知府周大人,还有一个墨袍少女。

    她一直垂着头,沉默的跟在周大人身后,穿过天水阁的后/庭,有丫鬟见到她的脸,呆怔在原地,喃喃道,“好美的人啊。”

    就算是天水阁见惯了美人的人,也承受不住这艳光。

    少女无声的坐下,待她不再弯腰垂头时,才发现她比周大人都要高。

    “我们来晚了。”周大人这样说着,倒了杯茶。

    益州在长安城的上方,最靠近边界,又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位置。这样一个地方的知府,在朝廷中等同于三省六部的地位,可他给两位女子倒茶,一切如此的理所当然。

    天女幽接过茶杯,并没有看周大人,而是注视着少女盈盈笑道,“许久未见啊,柳儿。”

    “在小说里,我这得是主角啊”秋露浓在镜子前说道。

    贫苦少女被卖入烟花之地。大女主文背景。

    青楼。小说惯用地点。

    然后她要在青楼里大出风头,引来无数狂蜂浪蝶?

    镜中少女换了个表情。

    在天水阁中养了一阵子后,这副外壳更像她上一世了,只怕是遇见旧人会被喊下注目打量的地步。

    可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秋露浓忘记了。

    不仅忘记了,连系统怎么消失的,都没有任何记忆。

    曾经的秋露浓,那是

    “那是三界修士里,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句剑宗之主的秋露浓,数千年不出世的佛门尊者为她出关,奉她为座上宾当年建康城一战,天下谁人不知其名不闻其声。四大宗族的族长在不讳谷被牵制住,有叛徒在建康城打开魔界大门,刚出师门的秋宗主路过建康,以一己之力牵制住魔界大军,毁坏了魔尊的法器”

    “胡说!明明是剑主以一人踏平魔界大军,还把魔界之主打伤,让他们不敢再踏入人界。”有下课的学子说道。

    “你们黄口小儿修要胡说!那剑主秋露浓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当时还不满十七,只是牵制住魔军,怎么能以一人抵挡千军万马!你当那四大族八大门派的人都死哪去了!”说书先生的胡子都差点气飞。

    “那画本上都是这样写的!”

    “画本是画本,仙人就不是人吗?和凡人一样,也得吃喝拉撒,娶妻生子!祁家的家主,明年还要和王家小姐结为道侣!那可是当代大拿,只差一步就要破碎虚空的祁知矣!当年,剑宗也只差一步就能飞升,据说,要不是那占据一方的简行斐让剑宗误了她的道,剑宗后来也不会落到个如此下场”

    “剑宗此人,生前狂傲不羁,死后毁誉参半。只是谁也没想到,死得”

    寒光一现,利剑穿透桌面,众人犹如惊起的鸟儿散开。捕快一脚踩在桌上,拔出利剑,大喊,“圣上下令,以后休得论道祁家和剑宗的诸多是非,违令者犹如此桌!”

    说书先生战兢的抖瑟着,豆大得汗珠滚下。捕快拽住他的衣领,犹如提着一只挣扎的小鸟。伴随着,“大人!饶命啊!小人只是初来益州,混口饭吃!”的声音远去。

    秋露浓从二楼窗口望去。一时间不知道是要震惊祁知矣要成亲了,还是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到关键时候就没了!

    她一拍桌子,愤然道,“结账!”

    “姑娘有所不知吧。”店小二是个机灵人,结账时低声说,“我们当今圣上,和王家有秦晋之缘,虽然只是再远不过的血亲,可眼下王家和祁家联姻之际,也是不让非议祁家。”

    “这样啊那你知道,如果想去求道,要怎么去吗?”秋露浓问。

    小二诧异的扬了下眉,工整的打量了眼秋露浓,又觉得合情合理。“姑娘,人人都想当神仙,攀上那高云东风,只是这玩意得看命。不仅是出身的命,还得是上天让不让你问道的命”

    大晋每四年有一次大选,这是看你有资质,有了资质,再是看有没有门派愿意收你。如果有幸被门派收下,也分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天差地别。

    而这些所有的前提下,都要过科举选拔,你得读书识字。

    这么难?

    秋露浓诧异。

    如果她真的是这个秦珑珑,光是这识字一条,就把她拒之门外。

    曾经啊,她可是一出生就在求道终点。

    在外面逛了一圈,赶回天水阁时已经误了上课的时辰。

    “秦珑珑!给我在外面站着!”

    教书法的,是书院里久负盛名的老先生,文人傲骨,最见不得人不守规矩。

    教室里传来一片笑声。

    姑娘们唧唧喳喳,很是高兴。

    “有人啊,总是把心思不放在正道上,以为会讨人欢心就是高枕无忧了。”

    “真是目光短如鼠辈。我们以后要见得,要侍奉的,可都是读过书考过科举的大人,没有点才情,那会被大人们嫌恶的。”

    “正是啊若论美貌,总是有新人更美。只有这琴棋书画,才是能伴身的。”

    真是奇妙啊。

    这些被选进了天水阁的女孩,之前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或者干脆就是落难孤儿,来到这后,被教导要像京城里最矜贵的大小姐一样,吃穿用度精致,琴棋书画样样不落。

    这也确实是这些女孩子以后最好的、最简单的求生手段。

    或许

    秋露浓突然想到了秦母。在她眼里,这确实就是最好的、最适合秦珑珑的道路。

    毕竟,修真,想要学习仙术,真的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寅时。

    后半夜的天水阁依旧喧闹。

    后院柴房里,秋露浓端坐在角落,犹如木桩。

    她在炼气。

    曾经,她在一呼一吸间就是汇聚世间之灵气。

    她是天生的修道者,人人都惊叹她是不出世的天才。

    而现在,就仿佛是荒废了舞蹈基本功的人重新练功,她的筋骨太硬了。撕腿踩胯,开肩搬腰,每动一分一毫,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疼痛。

    一个周目结束,少女大汗淋漓,面色惨白。窗边望去,看到天水阁的灯火也灭了大半,四周寂静,明月高悬。

    很好。

    即便这修道之路难如登天,她秋露浓也能重新攀上去。

    不就是个炼气吗

    少女咻的一下站起来。

    有灵气。

    秋露浓望向窗外。

    能修道,不都是千里挑一的资质吗?她刚迈开修道之路的第一晚,就发现身边还有个道友。

    难道路上随便砸个人,都是修道之人?

    即便是深夜,天水阁也有龟公巡视。这能把地点选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里,说明是熟悉天水阁的人。

    还都是天水阁的姑娘啊

    秋露浓小心翼翼的靠近,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本po文,女主角白天拍av晚上准备考研,当时她见到只觉得志向远大,现在却觉得实例竟在我身边。

    这天水阁真是卧虎藏龙。

    杂草摇动,微风拂面,小道边的树影杂乱。

    秋露浓透过层层叠叠的阴霾,看到了墨袍少女独自走在夜色里,仿佛鬼魅。

    天水阁中,喜欢穿墨色衣服的人很少,青春少女们嘛,都喜欢些鲜艳明媚的色彩。

    除了新来的乐师,柳大人。

    尊称是一声大人,可实际上只是比他们大几岁的少女。据说是长安那一带久负盛名的大家,琴艺一绝,和天女幽是旧识,才愿意给天水阁的姑娘们上课。

    柳大人画起了符。

    即便是用鲜血书写时,柳大人的姿态也还是美的。

    秋露浓在背后看着,想起了阁里姑娘对柳大人美貌的赞叹。“你们说,要是柳大人愿意来天水阁,只怕下一任的天女幽继承人就是她。”

    只需一眼,秋露浓就认出了那图案。她惊讶的扬了下眉,倒不是因为那阵法复杂,而且因为狠毒。

    以鲜血为引,控制旁人的阵法。

    需要的修为不高,却很实用。

    修道这件事上,柳大人看起来很是稚嫩。

    可是她却很勤勉,画了好几道符,全是门槛不高又非常实用的外出必备之符文。然后又在树下迎着晨曦开始吐纳,聚精会神。

    秋露浓在旁边盯着看,有些犯困。

    这人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太坚毅,五官再柔和些会更美。

    她打了个哈欠。

    “看够了吗?”有男人问。

    可是这里没有男人。

    只有席地而坐的柳大人,和潜伏着的秋露浓。

    秋露浓沉默了。

    艹,这tm是个带把的啊。

    目光在柳大人身上停留,她看到少年转过身,宽大袖袍里飞来无数泛着寒光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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