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梁国
那一日，四人在北市江头，看万盏明灯冉冉升空，带着人们的期许飘向盈盈星河，不知在街头游荡了多久，回到季府时，天边都已泛起了鱼肚白。
至于在荫春楼快活的柳哲奕，日上三竿才满身酒气地回到季家，被季父得知是去吃花酒，挨了一顿板子，才迟迟醒了酒。
不管在那个朝代，在那个时空，最尴尬的时候依旧是见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要叫他们的称呼。
年初那几天，季晚和季嫣领着大包小包去拜年，看着长相差不多的各路亲戚，季晚属实佩服季嫣能够一一叫出他们，大伯二伯三舅四舅，让脸盲的季晚差点半路崩殂。
好不容易拜完年，又陪着季母去神德寺上香祈福，她也求了一根签，签是中签，庙宇的僧人向她解释一通，她听得云里雾里，大概意思就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不等于没说吗？！
不知不觉新年的气息，在忙碌中悄然散去，辽国没了战事，她身为一国将军，自然落得个清闲，每日养养花，逗逗狗，跟着柳哲奕他们去闹市游玩一阵，在此期间，她收到了几封殷骓的帖子，邀她府上一聚，无疑就是陪他下下棋、做做菜、解解闷，上次提到去梁国再没见他提起，怕是他自己也忘记了。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窗桕外就已是初春之景，枝头抽出嫩绿的新芽，泥头中孕育的新生悄然探出头，春风和煦。
今日，怀王府的侍卫丰晔一早就给季晚递了帖子，让她去怀王府一趟。
季晚叹了口气，从后厨端出前几日季嫣做的桂花莲子酥，她在跟殷骓接触中，得知他十分喜爱甜食，所以时不时依着他的性子，会给他带一些糕点。
来到怀王府，只见他一人坐在廊中亭子下，身穿墨青色绣有狐尾的长袍，没有戴任何发饰，长发随意的披散着，左手拿着半块鱼粮，右手食指拇指轻搓一小点，洒向池中。
“来了？”殷骓听见声音，并没有回头看季晚。
“嗯嗯，给你带来一些我妹妹做的吃食。”季晚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殷骓闻言，转头看向她，一双凤眸眼波流转，嘴角轻轻勾起，“是什么？”
“桂花莲子酥，甜而不腻，入口清甜。”
季晚将手中食盒放在亭中的石桌上，打开后，露出几块淡黄色酥皮的小糕点，香气扑鼻，还没等她端出来，就有一只手抢先一步，从中取出一块，放在嘴边小咬一口，细细品尝。
“入口后唇齿留香，确实不错，”殷骓手拿糕点，仔细放在手中端详，“阿离的菜品，不知何时才能有妹妹一两分。”
珍珠翡翠白玉锅自生辰那日送给他后，就一直放在怀王府的后厨中，每每季晚在他府上做菜都会用到它。
“我家嫣儿心灵手巧，我不及她半分。”季晚眼睛看向一边，有丝窘迫地说道。
“可是阿离做的菜，味道更胜一筹。”
自从在街市殷骓唤她“阿离”之后，便一直没有改口，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
季晚浅浅一笑，看了看石桌上没有往日的棋盘，问道：“殿下，今日不知想做些什么？钓鱼吗？”
“池中之鱼，可是满鲜国进贡的金丝龙纹鱼，价值连城，你当真想钓？”殷骓抬了抬眸子，戏谑地问道。
不就是几条金龙、银龙，虽然买不起，但还是在水族馆见到过的。
不过以她现在的俸禄，怕是攒个五六年，才买得起一条，季晚瘪了瘪嘴，“那爷今天喊我来，有何吩咐？”
“有一件重要的事，”殷骓放下手中糕点，看着季晚的眼神变得严肃，“今日，你需得陪我去趟梁国。”
本来季晚还抱着他忘记此事，让她安安稳稳地做这个辽国将军，看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现在吗？”
“嗯，马车已经让人备好，你需要准备些东西吗？”
季晚想了想，本来想将家中季离使的苍虬枪带着，可是那玩意足有十斤重，单手根本拎不动。
“丰晔一同跟去吗？”
“嗯。”
丰晔的武功季晚知道，以一敌五，有他在应该没多大问题。
“没什么要准备了。”
殷骓点了点头，向里屋走去，季晚在门口等候。
再出来时，一袭玄黑色深衣，头发高高竖起，显得愈发英气。
“走吧。”
季晚跟殷骓坐在马车中，丰晔骑马在前带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一直走的是人迹罕至的小路，路途颠簸，没多久她就晕车了。
身为属下，应该是一路要照顾殷骓的，但她先发制人，脸色蜡黄，吐得稀里哗啦，殷骓端茶送水，将她照料的很好。
到辽梁接壤处，路平了，她这才停止了闹腾
季晚揭开帘子看向窗外，天已经全黑，再看向殷骓时，他微眯着眼小憩，一路上确实太折腾他了，一阵愧意不自觉伴随咕咕声传了出来。
殷骓睁开眸子，掀开车帘，“丰晔找个地方歇脚。”
“好的，爷。”
马蹄声滴答滴答远去。
“殿下，不好意思，我今天……”季晚挠着头，人家刚睡着，就把他吵醒。
“不关你的事，路途劳顿，我也乏了。”殷骓扯着唇角，回她一个浅浅的笑容，“在外，莫要在唤我殿下。”
季晚点头。
很快，马车停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茅草搭成的客栈前，季晚看着眼前这个不及自家马槽的草垛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情愿。
一旁的丰晔很快察觉到，连忙解释道：“爷，方圆几公里就这家还像样，委屈二位了。”
殷骓摆了摆手，靠近季晚，小声告诉她：“这里两国接壤，土地贫瘠，匪人横行，丰晔能找到这样的已经实属不易。”
“嗯嗯，我觉得挺好的，我在外行军打仗连草垛子都睡过，这样的都算很豪华了。”季晚扯了一个谎，身娇体贵的亲王都不嫌弃，她一个武将怎么能如此娇气！
殷骓露出一抹浅笑，率先走进了草垛客栈中。
店面虽是用茅草搭建而成，但里面却打理的很干净，一看便知道店主人是个心细之人。
店中心摆着几张木桌，有一桌几个身穿胡服满脸胡子的大汉在喝酒吃肉，看到殷骓几人，不由用奇怪的目光打量。
丰晔挡在二人前，右手不离腰间刀柄，周围的一草一木都躲不过他凌厉的目光，冲着店内喊道：“老板人呢？”
“来了，来了，客人莫急。”从楼上传来一阵娇容妩媚的女声，紧接着一个风含情水含笑的女人从楼梯上漫步下来。
身穿布衣素裙，头发随意用粗布条绾在头顶，未施粉黛，但一笑一颦间尽显风情万种，走起路来，一顾三盼，胸前的短褐遮不住想要逃逸几分春风，引得几个粗狂汉子哨声四起。
她单手叉腰，一手翘着兰花指，故作恶狠，“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娘把你眼珠子捥出来。”
待看见殷骓时，不禁一惊，眼波流转，迈着小碎步敢上前来，“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丰晔随手扔给她一块银锭子。
接到后，她眸中发光，纤指捏着银锭子，银牙轻轻一咬，脸上笑意更浓，“好好好，客官楼上走。”
殷骓向上走去，丰晔跟在其后，季晚还在看着老板娘发呆，她真的太太太大了。
老板娘自是很快察觉到季晚的目光，玉指轻轻划过她的鼻尖，娇笑道：“不曾想小郎君还是个小色/胚。”
季晚听后，脸上火辣辣的，瞬间像是猴屁股，赶忙低下头。
“还呆着干什么，小郎君上楼呀。”老板娘瞧见她羞红的脸，不禁又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听得人心头发颤。
回过神，赶忙向楼上走去，正好看见楼梯上的殷骓，眸中满是戏谑，待她靠近，小声说道：“原来阿离喜欢成熟女子。”
闻言，季晚直接红到耳根，低着头，支支吾吾，“没有，没……有。”
换来的只是殷骓爽朗的笑声。
在老板娘的指引下，他们到了客房中，由于这里地广人稀，所以空房并不多，殷骓和季晚挤在一间，丰晔和其他两个侍从挤在一间。
老板娘上楼送了一些吃食，是季晚的开的门，看到老板娘胸前春光时，不由又是老脸一红。
她不明白了，为什么同为女人，季离的胸一马平川，丝毫看不出是女子该有的。
可能自己缺什么，就爱看些什么，以至于在丰晔那几个侍卫眼中，季将军端庄正直的形象毁于一旦。
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书的殷骓，斜眸看见她耳根全红了，打趣地说道：“老板娘来了？”
“嗯嗯，她送来一些吃食。”季晚将老板娘送来的碟碟碗碗放在桌上。
东西不少，有三素两荤和一些窝窝头。
殷骓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了看满桌的菜品，动手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
见殷骓动筷，季晚跃跃欲试，她肚子早已饿的咕咕直叫，索性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却被殷骓用筷子挡了下来。
“吃素的，荤的别碰。”殷骓淡淡说道。
“为什么？”季晚不解地问道。
殷骓挑了挑眉头，笑着说：“这肉可能是两脚羊。”
两脚羊，季晚在恐怖片里听到过，就是人肉，吃人时，需得将人倒吊起来，割开耳后血管，让血流干，尸身发白，形如白羊，故名两脚羊。
季晚忍不住胃中翻滚，强吃几口窝窝头，便躺在床上想念季府的美食，没多久就睡着了。
夜里，她睡眠很轻，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将她吵醒，一时惊醒，眼睛死盯着门外，听着声音不断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