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041章想念
陈一铭出差去了，偌大的总裁办，没有他的聒噪，显得格外安静。
陆星致忙碌了一整天，虽然像往常一样会议不断，其他助理和高层时常进出总裁办，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办公室有点空落落的。
陆星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月色浸染大地。晚上江北大桥的灯火依旧璀璨耀眼，宛如一串明亮的珠子，一直延伸到天边，最后被黑暗吞噬。
他身处高处，静默地望着底下的星星点点，似有睥睨之势。窗外万千的亮光投入他幽深的眸子，仿佛悉数被吞没。
此时江北桥上车水马龙，群蚁排衙，车灯如注，好不热闹。而江面仿佛被江北大桥分成了两半，一面辉煌，一面阑珊。
陆星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身后灯亮如昼，而他深灰色的身影几乎融在夜色里，显得沉寂又孤独。
沉寂的夜晚，思绪起伏，脑海里不由地琢磨着一些事。
那天晚上，她和陆宴在江北大桥上做什么？
倘若陆宴把她牵扯进来，他的计划也得随之改变。
要么让她和陆家的一切毫不相干，要么就让她好好地待在他的眼皮底下。
如今陆宴是最大的变数，车祸之后，他阴晴不定，谁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陆宴不是没脑子的人，最近他夜夜笙歌，心底计划着什么？
陆星致收回思绪，给陆宴拨了电话，电话接通，毫无意外，耳朵里传来了重金属音乐。
酒吧的喧闹声充斥着耳朵，蒋燃的声音从吵吵闹闹的夹缝里挤了出来。
“小陆总，二哥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
蒋燃瞥了一眼在舞池里飘飘然的陆宴，他靠在性感妩媚的美女身上，醉意十足。
“把他带回来。”
陆星致挂了电话，耳朵才又恢复了清静。
他刚想收了手机，一条陌生的短信弹了出来。
“小陆总，谢谢。”
寥寥几字，言简意赅。
他盯着眼前这个陌生号码，眉头渐渐紧拧。
柳怡清特地感谢他救贺博？她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白花，有些事本该心照不宣，这条多此一举的致谢短信，她到底又在试探什么？
陆星致突然觉得有点荒唐可笑。
那天他在合作商的酒会上碰见柳怡清，她在人群里推杯换盏，老练圆滑，一如既往的世故。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离开之时，在外面意外地见到了宋如涵。
月色之下，她穿着精致的白色小礼服，化着淡妆，街边的灯虚虚地落在她身上，她白皙的肌肤仿佛染上一层莹润的光泽。
她百无聊赖地靠在车旁等人，面前是茂盛鲜绿的冬青，她身在其中，气质典雅，仪态出众，宛如清水出芙蓉，亭亭玉立的模样格外引人注意。
陆星致的车从地下车库出来，她自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宋如涵出现在这里，看似意外与巧合，恰恰把柳怡清的心机暴露无遗。
她很高明，用不着宋如涵在里面陪她迎来送往，但是只要她一出来，那些礼数周到送她出来的富商名流，自然会注意到宋如涵的存在。
她到底打算拿自己的女儿做什么？寻找靠山的筹码？赌注？如果他不上钩，她是不是借此另寻目标，好为自己铺后路？
思及此处，陆星致眸色沉了几分。他没有答复，随手删了短信。
他撇下手机，倚在沙发上静静地看外面的景色。
时间不早，城市里的打工人陆陆续续下班，对面写字楼的灯一盏又一盏地灭了。
这样的风景对陆星致来说习以为常，很多时候，他像现在一样，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泡茶、喝茶，茶汤的甘甜和苦涩一起浸入喉间，滋味蔓延，回味无穷。
他慢慢地感受，一颗浮躁的心也慢慢地沉寂下来。
他原来性子浮躁，后来学茶艺、学钓鱼，都是为了修身养性。
陈一铭说他变了很多，如果不改变，他又如何能走到今天，又如何能待在这个位置。
适者生存，人总要为了长进而努力地适应环境。
他希望陆宴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无论如何，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了动静，总裁办的门被推开，动静有点大，陆星致抬眼望去，陆宴正踉踉跄跄地走进来。
“哥，你找我？”
陆宴醉眼迷蒙，摇摇晃晃地扑在一旁的沙发上。
他脸色通红，眼神空洞，不知道冲什么傻笑。
“哥，你喝茶啊，我给你倒。”
陆宴醉意十足，刚准备从沙发上爬起来，由于双手无力，整个人像条泥鳅一样从沙发上滑了下去。
陆星致一动不动地睨着他，压根没打算捞他。
“二哥！”
蒋燃扛着一个人刚进来，便看见陆宴正从沙发上滑下去，连忙将身旁的人往边上一丢，立刻跑来扶陆宴。
蒋燃一边将陆宴扛到沙发上，一边道歉：“对不起小陆总，都喝多了。”
陆星致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是个女生，已经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酒气弥漫在办公室里，顿时乌烟瘴气。
陆星致一言不发地盯着蒋燃，眼神锋利了几分。
“小陆总，您听我解释。我们和她没什么的，在路上碰巧遇见，她是二哥的朋友，二哥说带她见见世面，才让她一起去酒吧。”
蒋燃害怕陆星致刀人的眼神，慌慌张张地解释：“我们没灌她，她自己喝醉。”
“哦！她！她也是宋小姐的朋友，周……周什么来着！”
陆星致这才将视线从蒋燃身上移开，又重新落在了周子韵身上。
陆星致眸色微沉，陆宴连宋如涵的朋友都认识，看来他现在和宋如涵的交情不算浅。
想到这里，陆星致的眼神黯了几分。他不想让她和陆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恐怕已经晚了。
陆星致没心情理会两个醉鬼，让蒋燃处理。
蒋燃把陆宴扛进了休息室，安顿好陆宴之后，才带着周子韵离开。
总裁办又恢复了平静，除了刚才残存的酒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沉寂的夜晚，一丝一缕的思绪渐渐漫上心头。
陆星致幽深如潭的眸子，起了微澜。他清楚，不管是目前的局面，还是出于私心，他都不能放任陆宴和宋如涵这么下去了。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扰乱了陆星致的思绪，陈一铭的名字弹了出来。
陆星致没有接电话，另外一件事在他心尖蛰伏了一天。
他想着陈一铭早上有意留下的那些话，他明知道陈一铭夸大其词，到底叫他不放心。
虽说运动员受伤点伤是家常便饭的事，但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什么时候受伤？处理得怎么样？还能去训练？
这些担心原本也许一通电话就能解决，他却任由它们在脑中缠绕折腾许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这么理所当然地惦记起她了，有时候惊觉，还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思绪有些乱，他将目光投向窗外，想借幽深的夜色抚平一颗难以平静的心。
窗外的月色隐在云层之下，灰蒙蒙的亮光挤不进办公室。
他心底隐隐发闷，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后有人推门进来，陆星致听见脚步声，就已经知道是崔时了。
崔时今年四十六，在陆鼎集团工作了小半辈子，现任秘书长兼总裁办特助，能力出众，踏实肯干。
平时除了陈一铭，陆星致大部分的工作，都由他经手。
崔时缓缓地走进来，他的腿脚不太灵便，走起路来身体会习惯性向右侧倾斜。
这是他几年前生病时落下的病根，他的身材也由此发福，病痛的折磨令他乌黑的头发里出现不少的白发，整个人显得有些苍老和憔悴，看上似乎已经五十几岁了。
“小陆总，这是项目组给的体育馆建设方案，请您过目，另外工程图下周四能出来。”
崔时的声音传了出来，很有质感的播音腔。他把文件放在桌上，便立在原处候着陆星致。
“好，我等会儿再看。”
陆星致没有转头，目光仍沉在外面的夜色里，思绪绵长。
“小陆总，您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先出去了。您……早点休息。”
陆星致闻言未答，“休息”这个词在这个时间点对他来说有点陌生。
他不是不想休息，而是不敢休息，生怕自己哪一天懈怠，令这些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他只有一步一步地朝着目标迈进，他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这些年，他总觉得时不我与，所做的努力都赶不上心中的迫切。尤其是宋如涵住进了云山别墅后，他更想迅速地劈开挡在面前的荆棘，早点拨云见月。
但是急不得啊，与陆荣的这场较量谈何容易，这整个陆鼎集团，不知道还有他多少心腹。
要想给陆荣致命一击，陆鼎集团以外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他也必须同时连根拔起。如果不能一次性一网打尽，之后死灰复燃，将不堪设想。
崔时静默着，他站在陆星致的身后，感觉面前的身影，隐着一丝怅然。
“小陆总，我给您换杯茶。”
他转身清洗茶具，沏茶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小陆总，陈一铭那家伙又作妖了？”
“怎么说？”
陈一铭任性出了名，恃才傲物，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刚才居然给他打电话，破天荒地关心了一下自己，令崔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陆星致本来思绪繁复，听了崔时的话，沉寂的眼底有了一丝异样的神采，他扭过头来时，唇边已经带着淡淡的笑意。
陆星致心里清楚，陈一铭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定是来试探崔时下班了没。如果这么晚崔时还没下班，那他的顶头上司肯定还在办公室里。
陆星致明白陈一铭的煞费苦心，他问：老崔，你等下有没有时间，替我去看看一个人……”
说话间，陆星致的目光触及崔时的腿，声音戛然而止。
崔时满脸笑意，答：“小陆总，我有时间，请您吩咐。”
陆星致心里突然改了主意，他要亲自去一趟。只是看见崔时受伤的腿，突然又想起他当年一蹶不振的模样。
“老崔，你的腿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就这样了，能走就行。”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些年受病痛折磨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你当时一定很难受。”
“小陆总，您今晚是打算找我谈心吗？”他眉目舒朗，带着笑意继续说，“难受那肯定多多少少有，不过生活还得继续，还不得咬牙挺过去。比我困难的人多了去，您看我现在不是很好？”
“哎，都赖陈一铭那个臭小子，整天一口一个倒霉崔倒霉崔地叫我，我才这么惨。”
崔时脸上时刻带着笑容，陆星致想，从前他能度过人生中的阴霾，现在能这么同自己开玩笑，挺叫人欣慰。
想当初自己深陷风波，早已自顾不暇，不曾慰问过他，时间一晃，就这么过去好多年了。
当初“同是天涯沦落人”，好在他们都挺过来了，如今能一起并肩作战，很多事情已经心照不宣，陆星致格外珍惜现在这种默契。
崔时望着陆星致，琢磨着他刚刚的话。
“小陆总，是不是您的朋友受伤了？”
他把沏好的茶放在陆星致面前，目光短暂交错，不用只言片语，他已经心中有数。
崔时会心一笑，眼底有一抹暖意，让人觉得心安。
陆星致喝着崔时泡好的热茶，拿着项目书坐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周围沉静如水，本是极好的工作环境，可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心里越来越静不下来。
就让这几天的挣扎见鬼去吧，他把项目书往桌上一丢，拿了车钥匙离开陆鼎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