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017章梦想
陆星致眸底带着浅浅的笑意，安安静静地望着她，宋如涵唇色鲜润，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这让他心里很踏实。
陆星致并不回避她的目光，他想，她此刻这么看他，是她刚醒来，还未搞清楚状况，一时迷惘而已。
一夜折腾，小孩子的大脑总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
昨晚怀里的人虚弱到了极点，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他抱起来易如反掌。陆星致心里不由地想，她那么好的胃口，那么大的饭量，都吃到哪里去了。
思及此处，他的嘴角不禁有了淡淡的笑意，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问：“想起来了没有？”
“哦。”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说，“想起来了，我现在……好多了。”
她声音十分沙哑，昨晚腹泻掏空一切，说话时才意识到口渴难耐。刚想喝水，陆星致已经倒了杯水过来。
目光触及他手背上的指甲印，一道又一道的痕迹，有点刺眼。
她没有拿水，想起刚才梦里的挣扎，眼底不争气地泛起泪光。
宋如涵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人，她平时遇到事情都能扛。可是那个噩梦，成了击溃她的利器。每每深夜吓醒的时候，她只能偷偷地将眼泪抹去，偷偷地将自己的脆弱藏起来。
她不想哭的，就是控制不住地害怕。
陆星致看见她的眼泪，看见她亮晶晶的眸子，心中一种复杂的情绪慢慢地扩散，他没有多想，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抚去她的泪。
他刚伸手，才意识到有点不太合适，一秒怔忪，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小涵，别哭，把水喝了。”
宋如涵抹掉眼泪，接过水，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了。
陆星致又给她倒了一杯，她还是喝了精光。
“还要吗？”
“不用了。”
宋如涵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边已经泛着鱼肚白。
她感觉自己现在一身轻松，待会儿该去训练了。
她想了想，说：“小陆总，我一直给您添麻烦，心里觉得很抱歉。我等下马上就要去训练了，手机现在没电，医药费晚点我再还给您。我觉得今天光说谢谢不行了，但我现在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她很诚恳，很坦率地说出了这番话。
陆星致淡淡一笑，觉得她有点稚气可爱，饶有兴致地问：“我可以期待？”
“那还是别了吧。”她的脸上浮起笑意，眼神热烈而真诚，笃定地说，“不过我会好好想想，虽然您什么都不缺，但做人必须知恩图报。”
说到底孩子就是孩子，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叫陆星致哑然失笑。
他点头，清浅的眸光里带着些许温度，他没想过要她的知恩图报，倒是她热烈而纯粹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软绵绵地化在心里，他觉得这就足够了。
不管她想怎么办，随她去了。
她又说：“小陆总，这件事别告诉隆叔他们行吗？我不想传到我爸妈那里，我没什么事，不想让大家担心我。”
六年前溺水时她大病了一场，往后每次生病发烧，爸妈就格外担心，眼下他们远在国外工作，宋如涵不想让他们操心。
陆星致眼底一抹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转瞬即逝，立刻恢复如常，随即点头答应。
今天是专项训练，她想起和向晴打赌，宋如涵迅速跳下床。
“小陆总，我现在得过去训练了。”
宋如涵习惯性地随手将头发一抓，忽然微微一顿，因为她发现自己手腕没有发圈，下一秒便看见陆星致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摸出来，递到她面前。
是她昨晚扎头发的那条黑绳，此时正安稳地躺在他的掌心里。
心莫名其妙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下，她默不作声地接过去，只听他问道：“不请假？”
宋如涵摇头，她身体素质本来就好，如果不是昨天吃了太杂的东西，不至于如此。
她已经很控制了，只是陆宴请客，她总不能扫他的兴，只是没想到自己竟这么不堪一击。
现在打针又吃药，她已经浑身轻松。
比赛的日子一天天接近，现在是非常时刻，她不能拖后腿。
她想起李梦梦，后来向晴告诉她，李梦梦家里出了些事，她的感情出了问题，她男朋友和她分手了。
双重打击，李梦梦心情一定糟糕透了，她都还在坚持拼搏，而自己凭什么偷懒。
“好，那我叫小郑送你去。”
宋如涵本想婉拒，但陆星致的口吻听起来好像这件事理所当然，似乎由不得她决定，所以她只好点头。
陆星致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眉头微蹙。
他料到她醒了之后会去训练，早早让陈一铭去买早餐，结果他到现在人还没回来。
“我让小郑路上给你买点吃的，不过你现在不能乱吃，明白吗？”
“哎呀小陆总，我当然知道。”她忍不住扑哧一笑，说，“我突然感觉你有点像我爸。”
宋如涵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口无遮拦，感觉这一夜和陆星致亲近了不少，就开起了玩笑。
只是话一出口，见陆星致嘴角的笑微微僵了一下，目光幽沉地盯着她。
她连忙摆手，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您像我爸爸一样体贴亲切。”
可她的解释并没有让陆星致的眼神变得柔和，他仍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哦，不是不是。”
她开始口不择言，脑袋突然宕机。
“行了，去吧。”
小郑的车已经在医院门口候着，陆星致陪着她走出来，听了她的话突然感到压力，一夜的疲惫涌了上来，不由地捏了捏鼻梁，不想再听她解释，敷衍地打发她走，自己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陈一铭刚买完早点回来，双手提着各式各样的早餐，豆浆包子馒头清粥矿泉水……要啥有啥。
他刚到门口，看见自家的雅致开了出去，车上没看见陆星致的身影。
再一扭头，却见陆星致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准备打车的样子，他连忙追了上来。
某人沉着脸，朝街边停车区走去。
一大早医院门口冷清寂寥，他独自前行的身影竟有些孤单可怜。
陈一铭暗自叹气，这还像他们家尊贵的大老板嘛，明明可以让宋如涵自己打车，却选择让自己流落街头。
他连忙跑过去，明知故问道：“小陆总，您怎么在这儿啊，宋小姐走了？”
陆星致的神色淡淡不悦，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恐怕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那我买这么多，谁吃啊？”
陆星致这才瞥了一眼他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脸色更沉。
“知道的，你去买早餐。不知道的，以为早餐买你，差点失踪。”
陈一铭嘿嘿一笑，原来怪自己来迟了。
可他也没办法，不知道宋如涵想吃什么，所以什么都买一点。
他叫了车，嬉皮笑脸地递过来一个馒头，陆星致眉头皱了一下，还是接过去吃了起来。
难以想象，一身衣着昂贵的老总，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却一大早顶着有些凌乱的黑发，站在路边吃馒头的情形。
跟了陆星致六年，他哪一次不是卓尔不群、光鲜亮丽，这种情形陈一铭还是头一次碰见。
陆星致一抬手，陈一铭眼尖，一下子瞄到了他手背上的痕迹。
“哟，小陆总，您的手是让猫给抓了吗？”
猫？陆星致恍若未闻，竟自己琢磨了起来。
此时车已经来了，他抛了刚才的思绪，拉开车门便上去。
陈一铭一笑，习惯性地拉开副驾驶坐上去。
“陆鼎集团，谢谢。”
陈一铭回头，眼神故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陆星致喝了水，清了清嗓子，并不回避陈一铭的目光，只是神色一点都不友善。
陈一铭不敢再胡说，笑着问：“要上点药吗？”
“不至于。”
陆星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宋如涵指甲剪得很短，只是梦里她实在太紧张害怕，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硬生生地抠着他，这才出现一道道痕迹。
他用另外一只手抚了抚，心头滑过一丝柔软，嘴角竟不自觉地有了笑意。
“宋小姐还未病愈，您怎么就让她去训练了呢？”
陈一铭叨叨个不停，他后半句“不懂怜香惜玉”不敢说出口，心里在为没能正式打招呼感到遗憾。
“她的训练比什么都重要，她觉得可以，我自然不阻止她。”
“没想到她挺拼的啊。”
陈一铭吸着豆浆附和了一句，只听得陆星致的声音如流水一般，缓缓地从后座传来，尽是温柔。
“你不懂，那是她的梦想。她有潜力，以后一定能为国争光，让所有人为她骄傲……”
陆星致说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光彩。他其实一路见证她的成长，只是某人不知道而已。
说着说着，陆星致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梦想……
他回味着，梦想这个词似乎离他很遥远了。
曾经的他，也一直怀揣梦想，想站在巅峰，想实现荣耀。
他也做到了，可是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好像一场梦，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过去的热血与感动，已经埋藏在青春里了。现实虽然冰冷残酷，但人总是要往前走，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车内一时寂然，陆星致回复了几个邮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
清晨阳光渐起，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散步的、买菜的，上班的，卖早点的……到处充满生活气息，到处充满温度。
这样普通而又美好的生活，明明就在眼前，却似乎那样陌生又遥远。
陆星致思绪纷繁，陈一铭的声音又突然响起。
“小陆总，要不咱们中午回去吃饭？”
“为什么？”
“太久没在家里吃了，有点怀念许阿姨的手艺。”
陆星致目光一直流连外面的街景，眸光清淡，不置可否。
他微微失神，陈一铭还在继续婆婆妈妈。
“小陆总，要不中午回去时，顺道去接宋小姐？”
“为什么？”
陆星致这才收回视线，朝陈一铭瞥了一眼，见他回头贱贱地笑着。
“嘿嘿，正式认识一下。”
陈一铭笑得几分狡黠，陆星致平静地答：“她不需要认识你。”
陈一铭一时愕然，陆星致大多时候就是这么不可爱，不过陈一铭早习惯了他冰冷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