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5章
顾浅月的感冒加重了,舅妈又给她请了一天假。
第二天,路桑早早地去了学校。
还没上早自习,她把书本都拿出来,准备复习昨天的内容。
路桑视线瞥了眼前方的空位,只隔了一张桌子。
她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那才是小表姐的座位。
怎么会坐错呢?
路桑翻了翻小本本,发现第二条中“8排靠窗第2个位置”,那个“8”似乎被人添了一笔。
她想到那天早上离开办公室后,沈辞故意捉弄她,抢走了她的本子和笔,该不会就是那个时候动的手吧。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路桑想不明白就没想了,第一二节课沈辞都没出现,旁边的座位始终空着。
第二节是大课间,学校音响坏了,不用出操。
路桑抄完黑板上的笔记,拿出那几张画稿,把一些人物细节修改了一下。
她揉了下眼睛,昨晚灵感爆棚,熬夜肝图,眼睛有些酸涩,干脆趴着桌子上补觉。
后门忽然出现一个欣长的身影,失踪两节课的沈大佬终于现身了。
他没穿校服,只套了件黑t,在一众学生中显得特立独行。
下颌线很优越,露出的颈部线条利落分明。
尤其是眉骨那破了皮,让周身那股疏离不好惹的气息更甚,大家都自觉地不敢靠近。
沈大佬迈着长腿,朝最后一排走去,视线瞥见桌上那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又很快挪开,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他坐下后,侧前方的胖子转过身来,“辞哥,罕见啊,你居然来上课了。”
沈辞薄白的眉眼耷拉着,攒着没睡醒的倦懒,摸出手机开始游戏。
前面的胖子也在开黑,忽然说了声:“辞哥,你看我打火机在你抽屉没?”
沈辞瞥了眼抽屉,他捡起打火机,顺手往前递过去,头也没抬,始终看着手机屏幕,单手操作着人物,手指非常灵活。
然而探出去的手臂不知道碰到什么,只听到砰的一声,旁边坐着的人倏地弹了起来。
教室里其他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好几个女生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路桑原本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手臂触到一摊水润。
她张开眼,看到水杯倒了,而桌子上还放着她的画稿。
顿时警铃大作,抽出纸巾抢救,可已然晚了,画稿上洇湿一片,线条模糊得不成样子。
熬了一整晚的画稿毁于一旦。
胖子看着这一幕,啧啧几声,辞哥闯祸了。
转学生怕是要哭鼻子咯。
抬头便见沈辞把打火机扔给他。
始作俑者也没打游戏了,环着手臂,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看旁边的人忙活。
他薄唇抿着,神情淡漠,没有丝毫歉意。
尤其是他眉骨那还添了一道伤,是昨天晚上沈临舟用皮带抽的,映在冷白肌肤上,像一点朱砂,透着股恣意随性,桀骜不驯。
才一晚上没变,他身上那股气场又冷淡尖锐了些。
路桑抿着唇,视线在沈辞脸上停留了几瞬,眉眼始终温和着。
画稿晾在一边,然后扯出几张纸巾,把不小心溅到沈辞桌子上的水也给擦干净了。
换做一般女生肯定会埋怨沈辞的不小心,甚至是哭鼻子。
可路桑不仅没生气,还把他桌子上的水擦干净。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洁白脆弱的颈,捏着纸巾的手指纤弱无骨,不愧是被江南养出来的小美人。
连脾气也好得没话说。
没人留意到沈辞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下。
课间,路桑去洗手间洗手,听到隔间里传出女生的八卦和笑声:
“我算是知道沈大佬为什么容忍那转学生坐他旁边了,捉弄她呗哈哈哈。”
“我敢打赌,转学生在他旁边绝对待不了三天,谁受得了沈辞那臭脾气。”
“而且你们有没有看到沈大佬身上的痕迹?”
“眉骨上的伤啊?那群人打架不是家常便饭嘛,我倒觉得更野性更帅气了。”
“收起你的花痴吧,我说的是脖子上,像是女人用指甲抓的。”
“啧,又野又浪,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
路桑睫毛安静垂着,沉默洗完手,离开了洗手间。
—
下午放学。
路桑回家后才知道小表姐的感冒加重了,住了一天院。
她把书包放下后,打车前往医院。
路桑乘扶梯来到四楼,她第一次来这个医院,按照手机上表姐给的提示,寻找病房的位置。
长廊上人很多,她忽然瞥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男生一米八几的高个子,休闲裤是黑色的,一双长腿在人群中很惹眼。
脸上戴着口罩,藏匿于碎发间的眉眼,漆黑深邃。
即便如此,路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跟了过去,看着他走进一个科室。
透过门缝看进去,沈辞坐在医生对面,摘下口罩后,把手上的片子递过去。
医生扶着眼镜,认真说:“手臂恢复得不错,但还是要多注重肌肉训练和关节活动度的训练……”
有个推着输液车经过的病人经过,路桑避让了下,后面的谈话都没听清。
骨科诊室的门打开,路桑心虚地转过身,明知道这样跟踪别人不太好,还是忍不住跟了上来。
她藏在角落,沈辞并没有发现她,而是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总算找到小表姐的病房,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路桑见她穿着病号服,却翘着二郎腿,喝奶茶耍手机的样子,懵了瞬,这哪像重病啊,简直像来度假的。
顾浅月说,她下午就好多了,病了后全家上下都伺候着,吴女士更是“鞍前马后”,这不回家给她熬鸡汤去了。
于是顾浅月病上“瘾”了,还想多装会儿。
路桑抿唇笑。
“桑桑,我想吃糖炒栗子。”顾浅月扯着她的袖子撒娇。
路桑温软地点头,去买东西去了。
医院大楼附近就有卖各种小吃的,路桑踩着台阶而下,忽然脚步顿住。
不远处的公园长椅上坐着一个男生。
他敞开双腿,懒散地坐在那儿,捏着薄薄的手机看,依旧戴着鸭舌帽,只是没戴口罩,露出半张冷隽的脸。
下颌扯出流畅的线条,眉宇微蹙着,始终萦绕着一丝冷戾和不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通话记录有几个未接来电,是沈父的,他刚才按捺住烦躁,拨了通回电。
电话里盛气凌人,无非就那几句话,骂他不听管教,是白眼狼和败家子,全身上下没一点像他,最后还中气十足地骂了声“狗东西!”
沈辞冷呵了声,把电话掐断了,眼底是冰冷的不屑。
像他在生意场上道貌岸然,虚伪狡诈?在情场上如鱼得水,放浪形骸?
那是挺不像的。
但也不是全都不像,毕竟他这一身打架的本领就是跟他学的。
黄昏的阳光也有点晒,沈辞抬头按了下颈,余光瞥到校服一角。
一双细白的腿下,踩着一双小白鞋,纤尘不染。
小姑娘手上捏着一根糖人儿,唇瓣轻抿着,伸到他面前。
晚霞像绚烂的锦锻,在天际弥漫开一片。
路桑黑白分明的瞳眸里,却倒映着他的身影,只有他的。
沈辞眯了下眸,视线挪到她手上的东西,尾音上扬:“给我的?”
路桑点了下头。
他没接,而是抽出一根烟,点燃,细长的手指夹着,掀起眼皮,冷淡地吐出一个单音节:“狗?”
沈临舟才骂完他狗东西。
路桑愣了下,旋即眼底染上细碎的光,她抬起另一只手,贴在额际比了一个耶,两根纤细的手指还弯了弯。
——那糖画上面画的是兔子。
沈辞看着她那样,跟哄小孩儿似的,他喉结稍稍滚动了下,然后舌尖轻舔了下后槽牙,伸手接过。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刚碰到那跟木棍儿,糖画就啪嗒掉在地上,兔子碎成四分五裂。
路桑倏地后退半步。
沈辞薄唇挑了下,有几分顽劣的味道:“小同学,不好意思啊,没拿稳。”
老子就看你脾气有多好。
路桑盯着地上碎了的糖人,唇轻轻抿着,睫毛扑闪了下,从斜跨小包里拿出纸巾,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扔进垃圾桶。
然后小姑娘走回来,眉眼始终平顺温和,她指了下他的眉骨,掌心向他摊开,依旧是一枚创口贴。
粉粉的,谁他妈贴这玩意儿。
沈辞抽了口烟,小姑娘睁着一双清澈水灵的眸子望着他。
捏烟的指尾几不可察地抖了下。
“小同学,我很坏的。”沈辞说,“你本子上的东西是我改的,你原本可以不用成为我的同桌,所以,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不似平时的散漫,他凝着她,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更像在接受宣判。
他把是离开还是留下的选择权交到路桑手上。
然而小姑娘只是看着他,唇角抿着温软的弧度,轻轻摇了下头,比了个手语。
沈辞没学过手语,偏偏看懂了这个。
她说:你不坏。
“辞哥!”
马路边停了辆豪车,驾驶座上是许凛,他上大一后就买了辆超跑玩儿,楚天阔在后座猫着一个脑袋,和胖子两个兴奋地喊着他,把他当聋子似的。
沈辞的视线在路桑身上停顿了下,然后冷淡地撇开视线,顺便抓走了她掌心的创口贴,迈着长腿越过她。
创口贴被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头都没回一下。
坐进副驾驶,沈辞瞥了眼窗外,那抹小身影在卖糖炒栗子那站了会儿,随后进了医院大楼。
沈辞心里忽然蹿起一股烦躁,许凛正要发动车子,旁边的人喊了声:“等一下。”
车子上的几个人都看着他。
沈辞狠狠嘬了口烟,随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于是在众人疑惑、懵逼乃至惊愕的目光下,沈辞在垃圾桶里翻出那东西,又走了回来。
楚天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打趣说:“不是,辞哥,你要是缺钱买创口贴,咱们兄弟几个可以给你众筹呀!”
“……”沈辞也觉得自己简直见了鬼了。
他扯出纸巾,有些嫌恶地擦手,然后吸了口烟,手臂搭在窗沿上,脖颈扯出凌厉的线条,轻嗤道:“你懂个屁啊。”
后面的人不免嘲笑沈辞一番,只有久经情场的许凛仿佛看透了什么,抹了下方向盘,勾着唇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