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无法改变
明神的情绪一直很稳定，除了在说起青莲的时候有过一丝波澜，其余时候，他都平静得像是一个真正的神，他在对自己的臣民谆谆引导。
和玉渊所说的神抹杀了世界不同，眼前的明神只想柔川再次回到过去，并没有要灭世的想法。
“找到了之后呢？”玉渊问。
明神没有立刻作答，柔川便打消了帮他一场再谈条件的事情，如果说她真的是那段过去里那个柔川的话，现在的她仍旧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贸然做决定是不妥的。
玉渊又道：“她记不得了，可我还在。”
“黑暗里，拯救一切的，是神。”玉渊道，“是你在寻找的这位神。”
“是她。”明神道，“她给了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你们应该报答。”
“以天地毁灭为代价的报答？”玉渊反问。
明神道：“不好吗？等我找到她，你可以和你想要在一起的人永远的在一起。”
玉渊竟然真的开始思考明神的建议，忽而他一笑：“留在那段记忆里？”
明神没回答，但是他的眼神肯定了玉渊的猜测，“不。”玉渊道，“我不喜欢那段记忆。”
太痛苦了。
“你喜欢哪一段呢？”明神的声音里有着无尽的诱惑。
“我喜欢还没有开始这一段。”柔川打断玉渊的思考，他被明神牵着走了，可见记忆太多执念太深不是什么好事，刚开始还知道反驳，聊着聊着，他都快站到明神那边去了。
“如果那场黑暗没有过去，现在的一切都还会存在吗？”柔川看向玉渊，“现在的我和你也还会存在吗？”
玉渊回神，他们刚刚经历的并不是一段记忆，而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当一切发生变化，对于当时来说尚且是未来的现在又会不会发生改变？
柔川提醒了他，如果一切有改变的可能，那么明神可以去找寻他的青莲，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去改变柔川的选择。
先她一步做出决断，然后拆掉自己的就不会是柔川。
柔川看了玉渊那双暗沉沉的眸子，就知道自己没点醒他，反而让他陷入了明神的执念里。
他们有类似的执念，总想要改变过去某个时刻的事情，很容易达成共识。
“你出现了两次。”柔川道。
作为鬼的玉渊在这段过去了出现过两次，他们从罗浮山去找鬼医的幽冥之路上，他第一次出现，试图唤起她作为现在的柔川的记忆。
在姜鬼帝的大殿里，当那个弑仙的凡人出现的时候，玉渊再一次出现，试图控制或者取代九荒仙境的玉渊仙尊。
他已经两次尝试改变过去，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他们作为那段过去里的人，无法做出背离既定发展的选择。
作为鬼的玉渊无法改变柔川，也不能取代还是九荒仙境仙尊的玉渊。
这位叫做青莲的神，在选择牺牲自己之后，便不再存在，她已经永远的死去了。
明神不可能从一次又一次的过去里找到他的爱人。
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玉渊清醒过来，她和柔川不一样，在那面镜子里的过去里，柔川是当时的柔川，她重新走过自己曾走过的路，而他却是看着他们再一次经历那段过去。
他已经死了。
他只是一只鬼，只能蜷缩在玉渊身体里某一个位置，他能看到玉渊所做的一切，但是那时的玉渊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受他的影响。
除了柔川所说的两次冥府之行。
他的确尝试改变过去。
但是他都失败了。
过去无法改变。
他们都在妄想。
明神又感受到玉渊的变化，他对回到过去的执念迅速消失，也许在他们回到过去的这一段经历了，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只需要柔川一人就可以了，玉渊是自己进去的。
他已经死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与原本的玉渊已经分离。
“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到过去呢？”柔川问道，“你也是与青莲上神有关的生灵，不是吗？”
明神道：“我不是生灵，没有过去。”
他记得青莲，但是他没有过去，当他决定抹杀这个世界的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
柔川的逃离是他最后一丝希望。
“听话，柔川。”明神声音平淡，可柔川在他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竟然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听从他的命令，主动走进在她面前的那面镜子里。
不，柔川道，但是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玉渊也像是没有看到她的挣扎一样，他被留在了明神开口的前一刻，只有柔川抵达了现在，听到了明神的声音。
“不！”柔川长剑直劈，将那面镜子从中划破，一面镜子变成了两面，然后变得更多。
玉渊在这一刻回神，竟看也不看柔川，直直朝明神杀去。
“你没有心了。”明神在玉渊接近他的时候，轻声道。
玉渊自然知道自己没有心了，柔川也没有了，她要这天地归位，那就如她所愿，哪怕再次献上他的生命又怎样呢。
无数银光从明神手中飘向玉渊，它们轻飘飘的，却抓不住也挡不了，玉渊黑色的身体被穿透，他像是无知无觉一样，手里化出了无数跟黑色锁链，一根一根纠缠住那些锁住明神的白色锁链。
黑色不断吞噬着白色，然后第一跟锁链断开，第二根、第三根……
每有一个断裂的声音响起，玉渊就会衰败一分。
明神并不在乎这些断掉的锁链，那是生命也是枷锁，但是不重要，柔川已经再次掉入了过去，青莲神魂回归的时间很快就要到来。
明神道：“我们打个赌吧，看看是你先杀死我，还是我先找到她，然后你们死去。”
“你找不到她的。”玉渊道，“过去已经成为过去，在她选择死亡的那一刻，她就不会再出现在柔川的记忆里。”
养了柔川三百年的是补天石，并不是青莲上神的神魂，在那面镜子里的过去里，从来没有那道神魂的出现。
他们根本无法回到真正的过去。
“你已经永远的失去了爱人。”
明神并未被玉渊激怒，他只是道：“她会回来的，而我一定会找到她。”
“是吗？”柔川劈碎镜子，镜子的碎片里还残留着那段过去，“你没有机会了。”
明神对于柔川的出现有一瞬间地错愕，但是很快他抬起右手，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围拢在破碎的镜子旁边，试图修复碎掉的镜子。
没关系，世界还在，他还可以修复轮回镜。
柔川在被包裹镜子碎片的力量抚过时，忽然生出了熟悉之感。
这是青陵山的力量！
是这世上最后的世界之力。
柔川心中大惊，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才需要用世界之力才可以修复？
明神用着这力量虽不大顺手，但好在还不是无力可用，被柔川强行留下的这块地方，是仅存的没有被他剥夺世界之力的地方了，没想到现在又派上了用场。
这面能将人拉入过去的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柔川来不及多想，一剑斩断这注入镜子的力量。
如果连青陵山也不复存在，那么她做这么多事情都将没有意义。
明神被接二连三地打断，终于生出了两分不耐烦，手中银光爆开，玉渊被炸得四分五裂，柔川却已执剑上前，又是一剑斩下，明神抬手去挡，柔川那剑却不是冲着他去的，而是和玉渊一样，朝着他背后的白色锁链而去。
数根白色锁链应声而断，明神也隐有些力有不逮之感。
这个世界太弱了，弱到他已经无法完全支撑轮回镜的运转，明神抓住柔川，彻底放弃轮回镜，他轻声道：“我亲自送你回去。”
柔川被他那么一抓竟然再无法动弹，碎成黑气的玉渊又凝成人形，失去心脏对他的影响不小，但是明神似乎也比他想象得要弱。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抹杀世界的神。
“我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柔川，成全我吧。”明神身侧飓风卷起，将他和柔川包裹在内，柔川忽然生出些身体被撕裂的感觉出来。
那不是身体撕裂时的疼痛，只是撕裂之后的余威。
明神在强行跨越时间的限制，他要真正回到过去。
但是这样回去的他们，还是曾经的他们吗？
柔川被疼痛淹没，她感觉到自己碎成一块又一块，这是……来自浮山圣主的牺牲？
不，不对，柔川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是她自己拔走的……仙骨。
这是她没有看到结局的故事，是那段黑暗之后的故事。
她拔了自己的仙骨。
那么玉渊呢？
她为什么没有看到玉渊？
黑暗再次拥抱住了柔川，那是来自玉渊的温柔。
“不要睡去，柔川。”玉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纠缠着柔川。
不要睡去，永远不要睡去。
她听到了来自过去和现在的声音，同一个声音，两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