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雷为阵
柔川的金色符咒聚灵而成，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灵力，这样大片的出现，引得朱烛城稀薄的灵气也跟着转动起来。
凡间的灵气几乎等同于无，而朱烛城的例外之处就在于那座拥有赤红火焰的庙宇，以及可以以自身之灵强召妖兽灵体的城主。
所以这里是有些灵气的。
对于现在玉渊回来说，灵气，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是极其珍稀的。
符咒上的符文顺着玉渊回的笔画改变，他以鲜血为引，变更灵符符文。
那恶灵被红色妖兽打得老远，这会子再回来却也没用太多的时间，它长腿高悬，一脚便要踩在朱烛城上。
玉渊回单手成势立于胸前，环绕在他周围的符咒齐齐朝后散去，分别入位各自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屏障将朱烛城护在其中。
“玉渊回！快回来！”
玉渊回脚下飞剑失去了灵力支撑，无法再飞行，玉渊回又一次掉了下来。
不知道师尊跳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玉渊回觉得这种体验其实不是特别好，不知道师尊为什么喜欢这么跳下去。
恶灵巨大的脚掌被挡在朱烛城外，拳头又朝着玉渊回袭来，玉渊回避无可避，这一拳，他是接不了了。
“玉渊回！”无倾忽然暴起怒吼，“不许死！”也不知他哪里来的灵力猛然爆发朝外冲了出去。
玉渊回没想到无倾竟然会这样不要命的来救他，不过来不及了，他将小白泽藏在了身后，希望可以保它一命。
说来这名头响当当的瑞兽自从跟了他，一天好日子没过过，他这样厄运缠身的人，压根就帮不了小白泽修行，还一次两次的拖累它。
还有师尊，但是，他好像等不到师尊来救他了。
他都还没找到解决师尊杀仙可能会有的天罚的办法，就要死了。
也许以后就不会有人再为师尊担忧了。
玉渊回想起第一次见柔川的时候，那时候他被赤金乌扇下了大剑深渊，痛楚来得很快，走得也很快，在失去知觉的时候他看见了这个浑身金光的仙人。
仙人是来救他的。
他有的第一个记忆，就是这个来救他的仙人。
他的师尊，柔川仙君。
恍惚中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一身金色光芒的人，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拳。
恶灵的拳头没有落在玉渊回身上，只有扩散的余力将他拍到了城中，震得青石街道四分五裂。
“仙尊！是仙尊吗？”沉丹姝依靠在后雅肩头，声音微弱。
栾珩抱着洛银，道：“不是，只是一道灵识。”
玉渊回轻轻摸像眉心处，刚刚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眉心离开，然后他就看到了师尊的背影。
那一瞬间，他感到的不是欣喜，不是安心，也不是庆幸，而是恐惧，入骨的恐惧。
他在害怕这个背影，他害怕师尊背对着他。
这实在有些可笑。
那是他的师尊，是全天下对他最好的人，他不应该感到恐惧。
玉渊回仰头去看，那个金色的身影正挡住恶灵的拳头，将它狠狠砸在了地上。
非常熟悉的师尊的风格。
暴力强横。
城楼上的人都惊呆了，凡人且不论，青陵山的弟子们是怎么都想不到柔川仙君是这样打架的。
话说他们刚进青陵山时不是没有憧憬过那个踏鹤而来的仙子是如何如何的仙风道骨。
众生殿的距离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他们的想象。
柔川仅有的几次出现都是仙气飘飘的，很符合一个法力高深的仙君形象。
唯有刚才这一摔，就连栾珩都愣在了当场，不由想起他被丢下剑意谷那次来，柔川下手若狠一些，他只怕也是如这个恶灵一样的下场。
柔川的灵识只出现了一瞬，将恶灵砸散之后便消散了。
被连番阻拦的恶灵暴动起来，地上刚刚死去不久的凡人灵体也被他们侵蚀，离开了自己的躯体，也化作恶灵，受到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指引，尖叫着再次撞向朱烛城。
玉渊回重新支起的法阵结界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法阵能坚持多久。
守将扶着朱烛城城主坐下，低头道：“城主，这些恶灵太奇怪了。之前几次都只会抓几个人走，自从仙人为我们设下这个法阵之后，更是连城池都进不来，他们试探几次也就退走了，今日这是怎么了？来了这样多的恶灵，还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城主朝后雅几人问道：“诸位仙人可能联系到其他仙人前来相助。”
眼下众人都受伤不轻，恐怕已经无力再战，若无仙人来援，只怕朱烛城是保不住了。
后雅道：“这里的动静太大，附近能有所感的仙人必定会来，只是观如今这样多的恶灵，来再多的仙人只怕也无济于事。”
守将惊道：“这可如何是好？”
城主道：“仙人方才所说的仙尊，是何人？”
“那位是玉师侄的师尊，青陵山众生殿的柔川仙君，她若来，必然可破。”还不待众人大喜，后雅又道：“只是她远在青陵山，等她得了消息赶来，还不知要到何时。”
“城主放心。”后雅道，“我等必然以命相抗，无论如何，定然会尽全力护住朱烛城，哪怕是死也会死在朱烛城众人之前。”
“不。”城主道，“诸位仙人请尽快离去。”
沉丹姝不解：“为何？”
城主道：“如今乱世，需要更多有能力之人前去平乱，我还能再撑片刻，请诸位仙人为城内百姓开路，能跑多远跑多远，能活一个是一个。”
“不可能。”后雅斩钉截铁的拒绝，“我等既入仙道，岂可让尔等凡人挡在身前，城主不必再说，此事没得商量。”
朱烛城城主竟在这样的情况下笑出声来：“这位仙人的性子，跟我实在相像，是不是？”
那守将也含笑点头，城主又道：“我算是知道母亲在面对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实在是想打又舍不得打。”
后雅脸色微僵，她是习惯了玉渊回几个对她言听计从从不反驳，如今叫这位城主一说，倒似是她太过霸道一般。
“后雅。”栾珩直起身来，“你带着他们走罢，我留下即可。”
“师兄说什么胡话，你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后雅有些恼意，连栾珩的面子都不给。
“好了，别废话了，它们要进来了。”后雅结束了这个走不走，谁走的问题。
所有人都握紧了武器，不管有用无用，他们都必须一战。
“也罢。”城主扶着守将站起身来，“此生能与仙人并肩作战是我等凡人之幸，我等必以死守城！”
将士们怒吼道：“以死守城！战魂不灭！”
漫天的恶灵再一次撞碎了法阵结界，侵入朱烛城。
玉渊回躺在地上，小白泽不停地舔舐着他的伤口，妄图唤醒他。
他听到了无数的悲鸣。
人的，兽的，仙的，交错混杂。
他记不得灭世天劫是什么样的，按理来说他十六岁了，应该要记得才对，但是他没有丝毫关于灭世天劫的记忆。
他的记忆从登上青陵山开始，从见到师尊开始。
混乱的声音从他的耳朵里进入一直传到了他的心里，他不能在躺在这里，他需要爬起来，他还可以战斗。
两只小仙鹤飞来他身边，不断地轻啄着他的身体。
玉渊回睁开眼睛，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并不确定能不能行得通。
但是他想试一试。
反正已经不能比现在更坏了，万一成功了呢。
玉渊回坐起来，盘腿而立，又吃下去一把仙丹，恢复了些力气，便从盛心扳指里拿出两件东西来。
清池师叔给的天雷仙丹和师尊给的天雷珠。
若以天雷珠为引，借天雷仙丹之力，为朱烛城建一个天雷阵呢？
天雷有荡清邪祟之力，如此一来，也能彻底挡住恶灵。
唯一一个问题是这两个东西所蕴含的能量太过庞大，他不受伤的时候哪怕是其中一个都未必能驾驭得了，眼下这样只剩一口气的情况下，还要同时动用两个。
有那么一点点作死。
不过即便他不作，今日只怕也是要死的，那为何不博上一博？
玉渊回左手执丹，右手握珠，将剩余所有仙丹吃下，调动身上所有灵力注入双手。
天雷仙丹和天雷珠升至上空，飞速地旋转着一点点靠近融合。
朱烛城上空雷云汇聚，一道雷声轰然降下，震得整座城池都在颤动。
玉渊回的身体开始皲裂，半仙之体都无法承受来自天雷仙丹的力量，更何况他还要控制天雷珠。
小白泽和两只小仙鹤都缩成小得不能小的样子，躲在玉渊回身边瑟瑟发抖。
玉渊回上空巴掌大银紫交缠的灵阵一点点成形，又缓缓扩散，及至有一臂宽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忽然便不受控制一般炸开。
银紫灵阵所至之处，恶灵触之而散。
玉渊回浑身是血的坐着，他想他应该是成功了。
恶灵根本来不及逃窜便被天雷阵直接给炸没了，天雷阵骤然成形，城内恶灵消散一空，城外剩余不多的恶灵也不敢再次来犯。
玉渊回身体已经僵硬，甚至都无法倒下去，小白泽颤颤巍巍地舔舐着他的伤口，可是根本就止不住任何一个伤口流出来的鲜血，他像是不把这一身的血流尽就不罢休一样。
城里劫后余生的欢呼声传来，玉渊回的心里不再萦绕着那些不肯散去的悲鸣。
总算是护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