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那人拿过手里沉甸甸的奖杯，老怀甚慰般抚摸着金色的奖身，仿佛受尽苦楚终于苦尽甘来的模样。大屏幕里是他的特写，眼眶突然变得湿润，激动得无以复加，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如一出大戏。
叶之晖评价说：“可真爱演。平时的演技怎么不见那么好？”
那人高举起奖杯，开始诉说获奖后的感谢致词：“谢谢各位观众、谢谢各位评审颁给我这个奖，我入行十多年，受到许多人的帮助，经历过低潮，但也侥幸都熬过来，承蒙大家的喜欢，多谢……”
那人说到情动处昂起头来，逼回眼眶里的泪水，说话声也坚持不下去，下方的观众与同业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像是要给予他无穷的后盾去尽情抒发。他也感受到好意，喉结重重吞咽了一下才重新平视镜头，继续发言：“大家都知道，我入行初期经常被媒体贬为‘花瓶’或者‘偶像男模’，我也知道我的演技的确有许多不足，所以这么些年不敢稍有懈怠，始终默默的努力，今天总算取得一点小小的成绩……”说到“小小成绩”时他的嘴角浮起一个小酒窝，让他更显得帅气与具有亲和力。叶之晖注意到，他的肤色比从前更要黝黑，十分符合当下的阳刚审美，而男模般的身材和得天独厚的欧式五官令他的演艺生涯格外悠长，似乎比过去还要更受人喜爱。
美丽的女主持人还在烘托气氛：“让我们祝贺最受欢迎男演员杨旻！恭喜他获此殊荣！”潮水般的掌声连绵不绝。
不公平，怎么这么不公平？
叶之晖愤愤的把电视机关掉，抬眼去看庾一暝时发觉他早就低垂着双眼，却并未发表任何意见，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失落。
也许正因为夜色能遮住所有，所以它会让人恍然之间生出勇气，去问出在白天根本不敢问出口的问题，此刻的叶之晖便是如此，她终于开口问了那个很关键的问题：“你当初为什么要打他？”
沉默良久，叶之晖疑心自己说错了话，正想再自然的换个话题时，忽然听到庾一暝的回答：
“不记得了。”
他说完就从床头躺下，仿佛无比困倦，还特意翻了个身背对叶之晖，一副不愿再交流、希望就此打住的模样。
但这个问题藏在叶之晖心中太久，她怕下次自己找不到勇气、或者再找不到更合适的时机提起话头，而她又的确非常关心这件几乎决定了庾一暝演艺生涯命运的事件，所以她装作看不懂庾一暝的暗示，还在继续讨论。她放缓了语气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怪你。他这个人就是个混蛋，活该被打，我才不同情他！但是，你和他是怎么起冲突的呢？为什么我完全没有看出端倪？你又是什么时候去他的酒店打他的？”
庾一暝声调闷闷，却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只是说：“你问这些干嘛？”
叶之晖知道他此刻不可能睡得着，便也学着他在床上躺下来，又像只小虫子似的挪到庾一暝背后，再伸出胳膊抱住他，然后低声轻叹：“如果你不打他，不被他拍到监控爆出来，是不是现在不会这么辛苦呢？”
庾一暝的声音听来难以置信：“你在怪我？”
叶之晖收紧怀抱，脸蛋在他的背部蹭着，似有些怨怪的说：“就是怪你……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为什么不忍一忍呢？”
庾一暝正想拨开叶之晖的双手，她却搂得死紧，声音也有点儿走了调：“我看到你现在这样好难过……你当时为什么不忍一忍？”
叶之晖也知定然是杨旻有重大过错，但就因为庾一暝先动手打人，他便成了整个过错的唯一责任人，承受了所有严重后果？凭什么？如果当时肯退一步，是不是现在就海阔天空呢？
“是啊，我为什么不忍一忍呢？”庾一暝的面上怔怔，忘记了推拒叶之晖的双手，他的声音也有些恍惚，只低语着，“可能当时觉得忍不了吧，所以没想过后果。如果现在让我处理，应该会成熟许多……”
叶之晖听着他感慨颇多的样子，好奇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坏事？是给你穿小鞋了吗？”叶之晖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平时在剧组，她的确看不出这两人有矛盾的样子。
“别问了，都过去了。”
庾一暝声音低迷，仿佛陷入回忆中，最后还是任何有效信息都未透露，只往外挣了挣，但却没挣脱叶之晖。
叶之晖松开怀抱，又强从庾一暝的背后爬到了他的正面，然后投入他怀中，又抚着他的脸轻声安慰：“别难过了……我会帮你的……”
“你帮我？”庾一暝如同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嗤笑一声，“帮我什么？”
“什么都帮，只要是我拥有的，只要你愿意要，我都想给你……”叶之晖说的真诚，又盯住庾一暝的眼睛，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
庾一暝避过她的目光，回绝她的好意，又从脸颊扯下她盘旋的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施舍……”
“绝对不是同情和施舍……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叶之晖把脸贴上他的脖子，双手环抱住他的背，就连双腿也缠住他不放。
庾一暝就像块木头，而叶之晖就是抱住浮木求生的人，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木头。两人就这么在床上暗自较着劲，彼此都没有出声。
不知沉默多久，久到叶之晖以为这块没反应的木头大概睡着了，却听他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为什么不问我家暴前女友的事？”
叶之晖的双腿又往他的腰上攀了攀，人也顺着木头爬得高了些，将脸颊凑上他的下巴，理所当然的说着：“肯定是假的呀，你从过去到现在都只有被我打的份……”叶之晖作势掐了掐他的鼻尖，“我才不相信谣言……但她肯定是你前女友吧，你们有那么多亲密照片……我们连一张合照都没有……”说着语气不禁黯然。
“你觉得可惜吗？”
“难道不可惜吗？”叶之晖掐了一把他的鼻子。
庾一暝的脑袋往后躲救下自己的鼻子，又带着一丝起气说：“你那时候不是生怕被公司或者家里发现吗？我连名字都不配有，只是你的同事，更不要提拍什么合照了……”
“我知道是我不对，以前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你原谅我好不好？”叶之晖说着又主动去亲他的下巴和脸颊，人也攀爬着他，要去采撷他的双唇。
“你别乱动！”
庾一暝先是掐住她的腰，见根本控不住在自己身上像蛇一样扭动的她，最后只好伸手紧抱住她，企图把她固定在怀内。
“那你原谅我……”叶之晖又在庾一暝身上磨着他，像八爪鱼般紧紧吸附着，手和脚都牢牢钉住庾一暝，不让他逃脱，还讨好的去亲他，说着：“好不好嘛……”
庾一暝作为被八爪鱼和美人蛇的混合体逮住的猎物，根本逃不出这样的监牢抑或是折磨，只好认输的被吞吃入腹：“好……你快下去……”
“不嘛……”叶之晖得了自己最想要的谅解，知道庾一暝心里不怪自己，更投桃报李的还之以热情，恨不得与他黏成连体婴。
这可苦了庾一暝，他开始情不自禁的揉弄着身上的这条美人蛇，一一拂过八爪鱼的每一处。叶之晖尚不知危险来临，还在就事论事的说：“不过前女友为什么要害你呢？”
庾一暝的心思到了别处，回答时也就不再那么谨慎，双手边上下游走边三言两语的解释：“可能被钱收买了吧。我和她没交往太久，很早就分手了，所以她对我也没什么感情，下手才能这么狠吧……”
“你说你……”叶之晖听完想叹气，忍不住去掐他的脸，“以前就仗着自己长得帅所以到处谈恋爱了吧……”
“我也没有到处谈恋爱……”庾一暝弱弱的狡辩，伸手抱住叶之晖安抚着她，又将手偷偷袭向她全身最柔软的地方，还没使劲就被叶之晖一章拍下，口中吃味的说：“你还敢碰我？你以前找那么多女朋友，对得起我吗？不准碰我！”
说着美人蛇终于要抛下这根木头了，八爪鱼也喷出墨汁撤回四肢准备逃窜，原本十分君子的木头此刻却变成黏黏腻腻的模样，赶紧把人往怀里抱，又去温言哄她：“认识你以后我再没有交过别的女朋友了，你别生气……”
叶之晖不上他的当，仍是气哼哼的：“你自己都说过，是这些年忙于生活没心情谈恋爱，你那是为了我守身吗？”
庾一暝语塞，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就是。他也学着叶之晖耍起了无赖，抱住不让她走，又频频去亲她的发间和额头。
叶之晖一反刚刚的姿态，翻身农奴把歌唱，做起了堂堂正正的主人，对着庾一暝哼来哼去，别提多拽了。庾一暝看着她翻脸跟翻书一样，心里别提多好笑。但他要是真敢笑出来，叶之晖一定会给他扣上嬉皮笑脸的罪名，所以只好强忍着，内心却隐隐认为有着两副面孔的叶之晖怎么会这么生动这么惹人爱呢。这么美好的女孩，真的倾心于自己吗？似乎唯有将她抱紧，才能确定她的确存在于自己的人生里。
这个夜晚，许多不曾被触及的话题被触及到，许多从未被舔舐的伤口也遮遮掩掩的露出些许。虽未完全治愈，但在插科打诨间，痛苦被消解了一部分，而在相依相偎间，此刻早就超越了刻骨铭心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