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叶之晖从来不知原来小龙虾店的营业时间居然这么晚，等到转钟也没收摊。她坐在那里打了大半晚上的哈欠可也不敢睡，害怕一个睁眼庾一暝就溜不见了。
到后来，只剩下零星的几桌和服务员，还有在一张空桌子上坐着休息的叶之晖。其他服务员以为她还要消费，上来询问过，可得知她是在等人也就不再管他，庾一暝更视她如无物。后半夜，庾一暝逐渐清闲下来，没像之前那么脚不沾地，她也注意到，有几个女服务员老爱去和庾一暝搭讪，果然帅哥都吃香么。
熬到四点，龙虾店终于要打烊，叶之晖眼看着他们把桌子收好，凳子摆好，然后跟在庾一暝后头出来。此刻万籁俱寂，街上几乎没有其他行人，庾一暝脱下之前穿的服务员制服，换上他自己的黑t恤和牛仔裤，明明宽阔的肩膀像一座山，但偏偏背部又有些佝偻，似乎是被生活压弯了腰。叶之晖就在他背后看着，莫名有些鼻酸。
“你还要跟多久？你到底想干嘛？”
在叶之晖分神之际，庾一暝忽然开口。
叶之晖觉得自己讨人嫌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庾一暝避她不见，因此委屈的说：“我就想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过的好不好……”
庾一暝脚下不停步，看着街口的人行灯变绿，加快步子过马路：“那你现在也看到了，能走了吗？”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所有人联系？”叶之晖不由得跟上去回答，她后来几乎问遍了她所能想到的每一个和庾一暝有过交集的中间人，但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消息。
过后路后，庾一暝回答的口气依然凉薄，似乎早就斩断了过去：“没有联系的必要，就不联系了。”
叶之晖挡在他身前，朝他伸出手：“把你现在的手机号给我。”
庾一暝冷冷瞟她的手心一眼，绕过这只手继续前行。叶之晖耍起无赖，直接从背后虚抱着他，两只手同时伸进他裤兜去掏手机。庾一暝不防，僵住了身子，叶之晖趁机抢出手机放开他。叶之晖得意洋洋，正想操作却发现手机还未解锁，输入庾一暝的生日不对，输入自己的生日更不可能对，只好去求庾一暝：“开机密码是多少？”
庾一暝冷着脸把手机夺过来，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继续视若无睹的前行。叶之晖拿他没办法，只好跟着他。这时恰好一座的士经过，并在他们周围放慢速度停下，似乎是想搭载他们，在深夜做成一单生意。庾一暝飞快跑过去拉开后车门，坐上的士就要走，叶之晖见状也跑上副驾驶，猛地关上车门。
“你别跟着我了！”庾一暝怒发声。
叶之晖不出声。
庾一暝泄气的从后车座下来，叶之晖自然也跟着下车，司机师傅冲他们说了句脏话才开走的士。
庾一暝脸上现出无奈，眼睛困得睁不开，下巴上的胡子更添憔悴，他强撑着精神的说：“你到底想干嘛……”
叶之晖忽然意识到这个时间点庾一暝更需要的是休息，自己不应该和他再多争执，她退让一步说：“我就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庾一暝的眨眼频率变得很慢，仿似下一秒就要睡着，眼下青黑的说：“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吗？”
叶之晖心里歉疚，反问他：“你哪里像过得好的样子？”
“我过得好不好，跟你有关系吗？你是圣母玛利亚？”庾一暝说完后也不在乎她的回答，拐进一条小路，又在小巷子里绕来绕去，再不理会叶之晖。瞧她那倔样，自己今晚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她。
叶之晖跟着庾一暝在小巷子里左右穿行，也不再和他斗嘴。在巷子里兜了十来分钟后，庾一暝拐进一间黑不隆冬的楼房，楼梯也没有感应灯，但他好像已习惯置身黑夜，就这么一级一级台阶走上去。叶之晖却没他这么好的视力，她战战兢兢的上完一层楼后，在平地踏了几步，正要上第二层时却慢了一步，被楼梯绊得直往前扑，她怕连累前方的庾一暝摔倒，电光石火间往一侧扶手的方向摔去，脑袋发出嘭的一声响，两条腿都扑在台阶上，痛得她连声□□：“啊……”
庾一暝急回转身，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那道光束光正好照到叶之晖的脸庞，只见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吸着冷气，另一只手摸着膝盖，庾一暝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叶之晖用手撑着台阶站起，水泥做的台阶将她掌心刺得发麻，她费了番力气才扶着楼梯扶手站好，膝盖和小腿都隐隐作痛，刚才肯定摔青了。
“你回去吧，别又摔了，这里不适合你来……”庾一暝站在高她几级的台阶上，胸前的手电筒光源强烈，刺激得叶之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叶之晖也知她不受欢迎，但来都来了，总不可能到这会儿才说要走，她便扶着扶手上台阶：“我还是上去看看……”
庾一暝见她不肯改变主意，只得继续上楼，他这回的步伐慢了少许，也注意用手电筒照清前面的路，以免有人再摔倒。
这么爬了五层楼后，庾一暝在一户人间门口停住脚步，掏出钥匙开门。黑夜中叶之晖也瞧不清一层有多少住户，但注意到这个房门不是不锈钢锁的，而是很老式的刷着红色油漆的木门，不具备防盗功能。
“吧嗒”一声旋开门锁，庾一暝推开房门按亮顶灯，叶之晖的眼睛不住的往里瞅，房间不大，就十几平，仅能放下单人床和活动的小衣柜，衣柜旁是一张木制书桌，书桌上摆着个电饭煲、碗盘等厨具。墙面也算不上洁白，反而有些灰黑色的斑点和水渍。
庾一暝也不问她要不要进来，她都跟到这儿了不进来可能吗？于是庾一暝自己先进屋，又从书桌底下抽出一把椅子坐着，任叶之晖参观。叶之晖进门后也没有唐突的走来走去或者四处乱瞄，她就局促的站在房间中央，这屋里就一把椅子，还被庾一暝坐了，她便只有呆站着。床头的被子乱叠着，床单皱成一团，大概是起床就没顾上叠被子。庾一暝背对她坐着不发一言，叶之晖的双腿还有些疼，老站着也不是个事儿，便自己在床边坐好，主动开口：“一口水都不让我喝吗？”
庾一暝闻言从书桌上拿起冷水壶，他这儿根本不用招待外人，所以也没有多余的杯子，只得拿起自己常用的陶瓷杯去洗手间冲了冲，然后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叶之晖只得起身，歪歪扭扭的走到桌边，端起杯子解渴，安静的室内只有她咕噜咕噜的喝水声。喝下大半后她仍握着杯子，也不着急回床上坐着，而是把臀部抵在书桌边，就那么靠着书桌站立，与庾一暝的距离大大拉近，从她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庾一暝头顶的发旋。庾一暝垂眼坐着，仿佛雕塑一般，眼睛也不眨。
因为夏天天气炎热，叶之晖今天出工穿着白色短裤和橙色上衣，她在桌边磨蹭自然无意将短裤提得更高，几乎快露出大腿根，雪白的大腿上甚至还有青紫色混杂的经脉。庾一暝就那么随意一扫便捕捉到，他当然无意窥探，但又不愿意向上望对上叶之晖的视线，便只能将视线下移，于是略一低头就看到她的膝盖摔破皮，小腿上还有不少伤痕，红的红青的青紫的紫，在她雪白的腿上瞧着好不艳丽。
“你这几年一直在拍戏吗？”叶之晖好不容易想了一个略微安全的话题出来问他。
庾一暝将视线压得更低，不再看她受伤的膝盖，而是直接盯着水泥地板，随口“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不跟大家联系呢？都在这一行，我们可以……”叶之晖将茶杯放在桌上，她本想大喇喇的说“帮你”，但又怕伤庾一暝的自尊，临出口又换了说法，“可以交换信息啊……”
庾一暝冷笑：“我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本来就是应该的，谁还会去计较什么呢？”叶之晖劝完他又躬身去揉膝盖，两个膝盖都摔破了，伤口表面还混杂着层黑乎乎的灰，叶之晖的手心刚一碰到就疼得钻心。
庾一暝不说话，叶之晖观察着他的脸色，猜不出他的想法，只能又没话找话的问他：“你这儿有没有酒精？让我消下毒……”
庾一暝闻言打开抽屉，从中取出酒精、碘酒、棉签，叶之晖瞧这抽屉里还有绷带、膏药贴、红花油、创可贴，堪称小型医药箱，玩笑说：“你备得还挺齐全的……”
庾一暝照旧不理她，叶之晖刚要拿起酒精，却忽然想到什么，忙不迭问他：“你做群演也经常受伤吗？所以才准备得这么齐全？”
庾一暝手一顿，然后又冷静自如的拉上抽屉：“话那么多，不用我就收进去了……”说着作势要将酒精等物品抢过。
“用用用……”叶之晖不啰嗦了，她边用一只手把酒精等物品往自己的方向拨，又用另一只手握住庾一暝的左手不让他捣乱。
手心触上的那一瞬间，只觉那是一双做惯粗活的粗手，满手都是老茧，没一块肌肤是平整的，拨一下就叫她心中一颤，没得叫她胸中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