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铃……”
手机声再次响起，打破了一室寂静，将她的视线牢牢吸引。看着联系人的名字，叶之晖一秒都没有停顿，赶快接起，一开口声调又不自觉的开始委屈：“喂……”
一声喂字的语调由急转弱，尾音又拖得老长，听上去怪可怜的。
但接电话的那人却铁石心肠，很冷淡的说：“你没事吧？手机能接通就好，我挂了。”说完也不等叶之晖回话，就要挂断。
叶之晖生怕他真的挂断，赶紧去喊他的名字：“庾一暝……”
“干什么？”叫完他的名字又不说有什么事，庾一暝也变得惜言如金，听不出情绪，如同陌生人一般。
“我、我……”叶之晖“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滴泪吧嗒掉到桌上，她用指腹按上去，是热的。
庾一暝还是低音炮的声音，只是每个字都是进了水的哑炮，闷闷的，他很不耐烦的说：“没话说就挂了，我很忙。”
又一滴泪落下，叶之晖忍不住吸了下鼻子，发出清晰的抽搭声，不愿再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嫌弃，叶之晖立刻把电话挂了。擦干眼泪后，她给叶母打了个电话，本想寻求下安慰，结果叶母那边却焦头烂额：“急死我了，廉廉昨晚就发烧了，折腾一晚上早上才退烧，结果这会儿又烧起来了，可别把孩子烧傻了……真是担心……”
叶之晖一听也跟着着急上火：“那你们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刚刚到医院，现在先去挂号……”说着又和叶父吵起来，说都怪他昨天去接小孩时没给他多带件衣服。叶致廉就夹在他们中间哭，一家子吵吵闹闹的。叶母又忙着去安慰叶致廉，“心肝”啊“宝贝”啊叫个不停，直把叶致廉哄得不哭才有空搭理叶之晖，问她：“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学校放假了吗？”
“妈，我……”叶之晖正想跟她说自己也有点不舒服，结果叶母忽然叫嚷起来：“轮到廉廉的号了，我先不跟你说了……”
叶之晖眼看通话就这样断掉，很难不感觉自己被全世界遗忘，没有任何人有空分一个眼神或者关心给她。手机掉落在桌上，她的眼眶逐渐泛泪，接着趴在桌上默默的哭泣。这时，手机又突兀的想起，叶之晖想着多半是叶母的电话，等会儿再给她回过去，免得她发现自己在哭，反倒还会为自己担心，又把事情弄复杂了。这样想着她索性趴在桌上等着电话自动挂断。但挂断后只停顿一瞬，电话又铃铃铃响起，第二次挂断后对方再执着的拨打第三次，似乎非要她接电话不可。叶之晖只得从桌上起来，抹抹眼睛去拿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联系人名字又顿住，不知道该不该接。
她迟疑的时候，第三遍铃音也自动挂断，叶之晖心里一空，拨打三遍电话都无人接听一般就会作罢的吧。果然手机安静下来，叶之晖似乎是知晓了自己的非特殊性，不由得更加沮丧，果然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吧。
蓦地，手机第四次响起来电铃声，闪烁的还是那个联系人的名字，叶之晖心理忽然害怕这个电话会陡然挂断，因此赶紧按了接听。接线停顿转化的几秒钟内，她脑海中闪过千百种想法，想象他会跟自己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好，说什么自己都会很开心。
电话甫一接通，迎接叶之晖的是劈头盖脸的训斥：“你在哪儿？怎么又不接电话？”
叶之晖咬住嘴唇，没有想到会被他这样对待。他给了自己第一千零一种可能。眼睛又湿又热，眼泪顿时被他吼出来。
“说话啊！”见叶之晖不说话，那边的口气变得更差，“不接电话，不知道别人会担心？还是你一向唯我独尊惯了，根本不在乎任何人？”
叶之晖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咽下去，但一开口还是说话打着颤，哭腔根本藏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那头瞬间冷静下来，问她：“你哭什么？”
叶之晖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想了一圈最后找了个听起来最为正当的理由。大概因为是借口，所以说得心虚不已、气若游丝：“我肚子不舒服……”
那边似乎吸了一口长气，最后说了两个字：“下来。”
叶之晖抽噎的问：“下哪里？”
“你是笨蛋吗？下来女生寝室楼门口，我带你去医院。”
被骂笨蛋的叶之晖眼神却亮了，声调难得上扬：“你还在我们学校？”
对方顾左右而言他：“记得穿厚点，外头冷。”
叶之晖哪儿管得了那么多，挂断电话后腾腾腾的往外跑，结果一不小心一条腿腿撞到椅子，直把她疼得弯下腰来。可她又怕耽误太久、对方不肯等她就离开，只得一瘸一拐赶紧下去。走出寝室楼，轻而易举就看到他穿成一团黑站在远处，叫人无法忽略。叶之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他面前，发现他穿着一身黑色畅快羽绒服，胸口还印着大学名称，在她看来，这和一年级的叶致廉穿小学校服没什么区别。别人再争奇斗艳，他永远都是打扮得简单朴实，但在人群中还是鹤立鸡群。
“你的腿怎么了？”像一根柱子硬挺着的庾一暝注意到她奇怪的走路姿势。
庾一暝轻描淡写：“哦没事，刚刚撞了下椅子。”
庾一暝也不多问，而是在前面带路：“走吧，去医院。”
叶之晖不想去医院，肚子疼当时只是庾一暝问她为什么哭的借口，她总不能说，因为都没人关心我，所以我哭的伤心吧。正好宿舍楼前开了家奶茶店，她便说：“我想先喝杯蜂蜜柚子茶，我好渴。”
庾一暝便停住脚步在外头等待，而叶之晖进去奶茶店买蜂蜜柚子茶。等候做茶的过程中，她听到后面两个女生在讨论：“那个男生好帅啊！怎么穿笨重的羽黑绒服也能这么帅！这是我们学校的吗？”
叶之晖听到这里忍不住偷笑。
“管他是不是我们学校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帅哥能者居之，你等着，我一会儿出去要他的微信，他应该不会不给吧？我长得也没那么抱歉吧？”另一个女生说着还拿出随身带的小镜子开始整理发型和妆容。
叶之晖听到这里眉头微皱，状似不经意的回头，偷看着女孩的容貌，果然是个长发美女。再看奶茶店外伫立的庾一暝，却瞧越像一颗冬天的青松，格外挺拔醒目。
“美女！你的蜂蜜柚子茶好了！欢迎下次光临！”奶茶店员将蜂蜜柚子茶递给叶之晖。
叶之晖回神接过柚子茶，出了奶茶店就拉着庾一暝飞快的往校门口走，庾一暝都差点跟不上，还说：“这么快腿就不疼了？”
叶之晖被提醒，才意识到有一只腿受伤了，但现在腿是小事，庾一暝的安危是大事，于是她嫌快步走还不够，话都来不及说就抓着庾一暝的胳膊往校外跑。直到再也看不见奶茶店她才松手停住脚步，喘个不行。
等呼吸缓和过来后，叶之晖更觉口干舌燥，她拆了蜂蜜茶，捧着它边喝边往前走，庾一暝就安静的跟在一旁。他注意到叶之晖冬天没戴手套，露在杯身外的手指骨节冻得发红，她的脸也发红，根本就没把自己说的那句“穿厚点”放在心上，只套着件短款白色羽绒服出来。她穿的像朵白云，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飘到天上去。
叶之晖大概是手冷，捧着柚子暖手还嫌不够，又用一只手的手心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还偶尔用嘴对着手哈气。庾一暝见状把手上的黑色皮手套脱掉，然后递到她面前，没说话。
叶之晖先是怔住，接着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说着“谢谢”接过来。庾一暝没答话，径直往前走着。叶之晖跟上去，慢慢把皮手套戴上。皮手套里又柔软又温暖，叶之晖在手套里伸展着指头，明明心里喜欢，嘴上却说：“好难看，不想戴。”作势要脱掉手套。
庾一暝斜斜看了她一眼：“你再脱了我就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叶之晖小声嘟哝着，但却没有坚持脱掉手套。
走到校门口，庾一暝拦住一辆的士，让叶之晖坐在后座，他则坐上副驾驶。自从他们熟悉后，两人好像从未这样坐过的士。叶之晖从后面愣愣的看着他的后脑勺，听到庾一暝对司机说了城中医院的名字。
那是家很有名的三甲医院，常年人满为患。叶之晖可不想去那里人挤人，对前排说：“就去附近的随便一家医院吧，不用跑那么远。”
司机握着方向盘问他们：“到底去哪里？你们先商量好。”
“去城中的大医院检查清楚，放心一些。”庾一暝回头望了她一眼，语气怪怪的，“还是，你有别的重要事情？很赶时间？”
叶之晖下意识觉得他眼神不善，为了撇清自己马上说：“我没事啊，我都放假了能有什么事？”
“谁知道呢？”庾一暝接道，又对司机说：“师傅，去我说的那家医院。”
“好嘞。”师傅应了一句，调转车头开往城中。
的士安静的在路上行驶着，叶之晖几次起了话头，但庾一暝都不接他的话，叶之晖看出他心情不虞，也就不再自找没趣。她把戴着皮手套的双手交缠，然后搁在下巴下，摆出了祈祷的姿势。至于祈祷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在感谢吧，感谢这一天不算太差，起码还有一副手套温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