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后续的拍摄依进度有序推进，拍摄完毕各自所有戏份的演员陆续宣告杀青，而剧组整体杀青也逐渐进入倒计时，离别的气氛忽然就重了许多。

    这天，剧组载着演员按照拍摄计划去月鸣湖拍外景。上次盛夏已来过一回，记得当时过来的人更多，叶之晖还是单独乘坐的小车，分批次到达的。可这次二度造访却无端少了许多人，只因不少演员已杀青离组，所以只需一辆大巴就足够带齐人员。

    从车上下来后，工作人员忙着准备器材布置，叶之晖则站在月鸣湖边，望着那架朱红色的凉亭，颇有今夕何夕之感。已近深秋，又是湖边，风自然格外大，叶之晖后悔自己只穿了件白长裤和红色衬衣，居然没穿长外套挡风御寒。

    其他演员们像上次一样，围绕在凉亭周围欣赏景色。说也奇怪，虽然人换了一拨，但黄越越、杨旻仍是在同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就跟三个多月前初次到来时别无二致。叶之晖甚至还注意到，庾一暝穿的衣服就是上回来时穿着的黑色运动外套，或许唯一不同的，就只是季节吧。

    布好景后，演员们开始拍摄。叶之晖先是和杨旻拍对手戏，杨旻现在对着叶之晖很少再随意的调笑，一般是当她不存在。两人拍了一上午稍事休息后，杨旻便入了湖边的运动馆内拍摄b组戏份，湖边的外景则留给叶之晖与庾一暝等演员。庾一暝虽说不至于当叶之晖不存在，但他如今对着叶之晖也有不假辞色之感，不像之前那般纵容她，凡事都做低伏小。

    刚在戏里演出完汪淳对着武风深情栩栩的模样，导演一喊卡之后，庾一暝收了那副深情且专情的脸孔。他原本上翘的嘴唇也抿起，人也重新变得严肃。这组的拍摄进度其实很快，毕竟按照剧本设计，只需庾一暝对着叶之晖扮深情，而叶之晖执迷不悔的选择杨旻即可，因此对于叶之晖来说没有什么拍摄难度。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难点，那么难点可能在于，很难对着戏里顶着深情脸的庾一暝扮狠下心肠吧。

    拍到下午将尽时，湖边的外景也差不多拍摄完毕。导演回看监视器，却总觉得戏剧冲突不够强烈，叶之晖并没有听得很明白，随口说：“还要怎么冲突？难道你要我跳个湖？”

    “跳湖也不至于……”导演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先是立刻否定，转瞬又来了灵感，说：“要不你掉到湖里，再让小庾去救你？这样不是很有戏剧冲突吗？也能展示男配对女主的深情？”

    “导演，这也太狗血了吧？”叶之晖拒绝。

    “不狗血观众不爱看啊，我得考虑收视率，”导演说完又去问庾一暝：“小庾，你会游泳吧？”他以前和叶之晖闲聊时知道她会游泳，所以这个构想已经成功一半，现在只需庾一暝实现另一半构想。

    庾一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也认为导演想加的这场戏略显牵强，于是先看向叶之晖，叶之晖则是使劲对他使眼色，那个意思是要他千万回答不会游泳。庾一暝正要说话，导演又拦住他：“你不会游泳也没关系，我只用拍你们跳下去的镜头，以及你救起之晖的镜头，倒也不是非得拍你的泳姿。所以你别害怕，就算不会游泳也没关系的，我们就在靠近岸边的浅水拍。”

    叶之晖大脑空白，听导演这意思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得上，她不死心的又问一遍：“我怎么掉到湖里？这不会太假了吗？”

    “这有什么假的？你就不慎落入湖中啊！”导演夸夸其谈，脑洞大开设计着剧情，“你和黄越越在湖边大吵，然后互相推搡，她再不小心把你推进河里，又因为她不会游泳所以只能喊救命，而这时恰好小庾从旁边经过，赶紧跳下去救你，整个逻辑不是很完整吗？”

    这一套说辞让人无可辩驳。毕竟他是导演，他说了算。看导演认真设计怎么掉到浅水里，庾一暝只得说他会游泳。导演于是更加高兴，干脆放开了手脚设计，而且说干就干，马上打电话从b组把黄越越借过来，还让她和叶之晖在湖边上演追逐打斗戏码。

    正对着机位，这两人站在一片木栈道上你推我挡，把栅栏踩得吱吱作响。栈道的四周虽然有红色围栏，但围栏很矮，还不及膝盖那么高。忽然，黄越越对着叶之晖的方向猛地一冲，直接把她冲撞得接连后退，一个不慎身子后仰直接掉到湖里。面对突生的变故，黄越越大惊失色，她见叶之晖在水里扑腾，忙喊道：“快来人啊！有人掉到湖里了！”

    叶之晖掉湖前并没有特别害怕，因为想着自己会游泳，也不至于真淹死。谁知刚一落入湖中，她就发现这湖水和她过去惯游的游泳池有太大区别。首先，以前去游泳馆都会装备齐全，最起码也戴着泳镜，泳池的水不可能渗入眼睛，同时始终保持可视范围清晰，那么人也就游得胸有成竹。但这一次不同，叶之晖落入湖底的瞬间立刻被湖水迷了眼睛，根本就睁不开眼，理所当然失去方向感，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啊啊啊”的乱叫，呛了好几口水，很快越来越下沉，更糟糕的是，这湖水怎么这么冷啊？叶之晖怀疑自己的腿要被冻得抽筋，根本施展不开。

    好在路过的庾一暝立刻听到黄越越的求救声，他见叶之晖在水里挣扎下降，毫不犹豫的一头扎入湖中，两只修长的胳膊像是安装过马达似的，一刻也不停的朝叶之晖行进。庾一暝在水里迅疾的举高手臂换气，有如大风车的两片叶子，呼呼的积蓄能量，并且越游越快，最后伸长胳膊一把捞住叶之晖。

    叶之晖此时已呛了好多水，口鼻都透不过气来，见到救星立马抓住不放。庾一暝虽会游泳，但真没有救人的经验，叶之晖起先紧抱住他的胳膊剧烈挣扎，然后又去抓他的肩膀往下使劲按，只因她想探起自己的脑袋吸气。因为紧张，她的双腿也在湖里乱蹬，无形中给庾一暝增加了特别多阻力，也根本游不开身，很快庾一暝也被叶之晖扯着一起向下沉。

    在岸边拍摄的导演见势不对，慌忙叫会游泳且会救人的工作人员去救他们。幸运的是，湖边正好有几个经常巡查的游泳队教练，见到这边出事立刻下水救人，四五个教练一齐帮忙，总算是把这两人捞起来了。庾一暝还算有意识，清醒着上岸；叶之晖则仍陷在昏迷中，脸色发白，被教练抱着放平到沙滩上。

    庾一暝上岸后才发现叶之晖根本没醒过来，他踉跄着推开扶他的教练，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向叶之晖，嘴里一直喊着：“之晖！之晖！”跑到叶之晖身边后，他跪在沙滩上叫她的名字，又拼命摇晃她的胳膊想令她醒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叶之晖却动也不动的沉睡，如同睡美人般，整个人冰冷的漫出水，好似冰块化作水后即将消失。只见她身上、脸上的水顺着滑到沙滩上，将周围浅黄色的沙滩染成了深棕色，有如装殓的棺材。

    救叶之晖上来的教练忙止住庾一暝的动作：“你别乱动！不能碰！”另一位教练也及时把庾一暝拖开。

    庾一暝还要去抱叶之晖，教练大声喝止：“你不要耽误黄金抢救时间！”

    庾一暝被一嗓子吼清醒了，没有再扑向叶之晖扰乱救援，而是目不转睛盯着另一位教练给叶之晖做人工呼吸。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口又一口渡过去的呼吸，却都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叶之晖仍然像熟睡似的，庾一暝越来越害怕，心也跟着沉入湖底，似乎听见湖水灌进叶之晖胸腔、耳廓的声音，叫嚣着要将她淹没，让她发不出声、也睁不开眼。

    “咳咳、咳咳……”

    沉睡中的叶之晖猛地张嘴咳嗽，吐出了肺里的水。庾一暝眼睛发亮，挣脱教练的束缚，再度跑上前查探，却不敢再碰叶之晖，只是喊着她的名字：“之晖……之晖……”

    叶之晖原本皱着眉头咳嗽，她的喉咙仍有呛水的感觉，鼻腔也难受得紧，面目痛苦。听到叫唤后叶之晖缓缓睁眼，抬起眼皮就见庾一暝满身湿哒哒的，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要哭不哭的紧盯着自己。她这才回忆起刚才的噩梦，忍不住害怕的流下眼泪，伸着手哭喊他的名字：“庾一暝……”

    庾一暝这才松了一口气，确定她真的得救。他一把抓住叶之晖的手，又将她的头紧紧抱入怀中，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的重复着：“我在……之晖，我在……你吓死我了……”说着低下头吻她的头发，叶之晖则是在他怀里呜呜的哭。

    在场所有人仿佛经历电锯惊魂，都一齐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各个都如同惊弓之鸟、浑身冒着冷汗，后怕不已。

    见落水的两人终于安全，巡查的游泳队又逮着剧组批评教育一番，劝说他们不要拍什么落湖戏码，着实危险的很。导演被骂得抬不起头，只能惴惴不安的应是。

    等叶之晖稍稍缓过来，庾一暝将她扶起来站好，两人又反复感谢下水救人的英雄。庾一暝还询问英雄：“请问要不要送之晖去医院检查下？”

    其中一位教练解释说：“一般醒过来就没事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带她去一趟医院。”

    叶之晖浑身如虚脱般无力，只能靠在庾一暝身上才能站定。庾一暝用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支撑着她，又用另一只手拨开她脸上的湿发和沾到的细沙，轻声问她：“我带你去趟医院吧？这样才放心。”

    身边的其他人静静望着他们，但目光中心的两人刚经历惊险的生死考验，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小动作多么缱绻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