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别动，再往前一寸，我就切了他的脖子。”
回去的路上，是林鹿从没有过的感受。
他年纪不大，但同样的年纪，寒蝉都已经尝过人事，只有他情窦初开都没有过。
今夜毫无防备地被丢进红尘万丈，林鹿忽地开窍，他平时性格沉稳，喜欢藏匿情绪，到刚才为止，哪怕心里小鹿乱撞，表面也能掩饰个七八分。
直到戴上了那条星星项链，林鹿已经没有办法再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她为什么要给我星星项链？为什么是星星的这条？”
林鹿越想越兴奋，心里满足地要涨开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开心坏了。
“她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大街上人声炸沸，林鹿思绪乱飞，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十步远的几个侍卫突然走近。
林鹿回过头的时候，这几个侍卫已经近在咫尺，林鹿心生防备，挡在星儿身前，同时袖中匕首滑到手中，将匕首的刀鞘扔到第一个上前的侍卫脸上，刀鞘带着内力，直接将那侍卫掼在地上，阻断了后方几人前进的脚步。
“卫河！”林鹿大呼，“带着星儿先走！”
话音刚落，后方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林鹿下意识攥住星儿的手腕，侧头用余光瞟到，后面不远处直立一个黑衣人，卫河倒在那人脚下已不省人事。
林鹿认出了迷药的味道，身侧的星儿身子歪了一下。
林鹿一手扶住星儿的肩膀，前面有两个护卫已近身前一米。林鹿一脚蹬地，一脚瞪到一个护卫身前，第三脚踹在另一个护卫肩头，这几下直接将几个护卫踹倒在地，林鹿带着星儿飞身掠过旁边酒楼的屋顶，踏着街头巷尾高低不平的楼宇，向晓川河飞去。
那黑衣人整个人从头到脚被黑衣掩盖，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她挡在起身要追的护卫身前，待林鹿飞远才说：“不必追，你们追不上他的轻功。去告诉卢老板，让他们在河边盯紧了。”竟是璃樱的声音。
不一会儿，林鹿带着星儿落到了晓川河边一处不起眼的小树林里，隐在阴影里。
他将星儿扶到一棵树后坐下。星儿一手扶额，一手扶地，后背整个倚在树干上，显然是也中了一点迷药，还能勉强醒着。
林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凑到星儿鼻下。
“你中了迷药，闻一闻这个瓶子。”林鹿颇懂药理，平时身上常备这些瓶瓶罐罐。
星儿闻到了瓶中淡淡的薄荷混杂着药草的味道，深深地呼吸了几下，人就清醒过来。
她扶住林鹿的肩膀，站了起来。
星儿侧身倚在树干上，以树为掩护，去观察花魁比赛的台子附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台子侧面和台子幕布后。
林鹿觉得星儿这个动作有些违和，但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已经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了，两个老板娘都没了踪影，也没有其他候选娘子在附近，连那个大嗓门都不在。
四周虽然聚满了人山人海，但只听议论声和催促声乱作一团，没人出来控场。
林鹿还发现周遭无论是春意楼还是映湖坊的护卫，都在四下走动，搜寻着什么。
“这些护卫肯定是在找咱们，看来映湖坊的护卫都被春意楼收买了。”林鹿顿了顿，对星儿说：“你家老板娘，恐怕也被控制住了。”
星儿转过头，林鹿看到那双无辜澄澈的眼睛里透着不安。
林鹿心里突然被什么剜了一下，他好像魔怔了一般，把一晚上都不敢说出口的话吐了出来。
“星儿，咱们不回映湖坊了行吗？我一辈子都护你周全，我能挣很多钱。”
星儿的眼睛突然睁大，她对林鹿的这句话始料未及。
林鹿说，“你做这个，不好。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干，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我……我也不会碰你的，好不好？”
星儿收起了惊讶的神色，空气中一阵静谧，她笑着点了点头。
林鹿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真的吗？你答应我了？”
还没等星儿回应，林鹿发现一队春意坊的护卫往这片树林走来。
“这里不安全，我先带你离开。”
林鹿刚想扶住星儿的肩膀，在这之前，星儿先搂住了林鹿的腰。
林鹿没被人碰过腰，被心上人这么一抓，心跳直接掉了半拍。
运转轻功飘向西市的路上，林鹿都担心星儿离自己的心脏那么近，一定能发现自己紊乱的心跳声。他可以凝神聚气，控制住呼吸的频率；也可以流转周身内力，轻功带人毫不费力；却控制不了自己深重的心跳声，他越想控制，心跳地越快。
二人落到了破庙外，就是林鹿从小长大的地方，他的破家。
林鹿打开破庙的烂门，也没用什么力气，可一边的门都差点掉地上，歪歪扭扭地斜在一边，登时庙里的尘灰就飘了出来，林鹿一个不注意，灰尘呛进鼻子，原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破庙里到处都是积灰，地板的干草上，破败的香案上，土地公的石像上。
林鹿站在门口，对身后的星儿说，“要不咱换个地方，这里灰尘太多。”星儿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进庙中。
林鹿知道，这破庙确实是最安全的隐蔽之所，但他也有私心。
他想让她看见这里，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甚至想告诉她，这是他小时候的家。
但林鹿到底说不出口，怕她嫌弃他出身。
庙里没有灯，一片黑。林鹿掏出火折子，能照些亮。他走到以前自己睡觉的地方，是铺的厚厚的一层干稻草，上面的床褥上都是土。他伸手将床褥掀开，又将表面有灰尘的稻草也扔到旁边，留下里面比较干净的一层。
星儿见林鹿将身上那件宽大到不合身的麻布长衫脱下，铺在干净的稻草上，林鹿露出了里衬，是一件纯白修身的棉质里衣，里衣描摹出他瘦削的肩膀，修长结实的双臂，和细窄的腰线，他的领口处挂着星星项链。
“你坐我衣服上休息一下，我去寻些干净的被褥。”林鹿俯身将火折子放到没有干草的地板上，注意到星儿，从自己俯身到起身，都在盯着自己的腰，更想找件衣服穿上。
林鹿刚想转身出门，星儿一把抓住了林鹿的手。
“怎么了？”林鹿看到星儿蹙着眉，脸上带着恐惧。“你一个人在这会害怕吗？”
星儿点了点头。
“你跟我出去容易被人看到。我快去快回，那些人找不到这里的。”眼前的人柔柔弱弱，林鹿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怕吵到她。
“好不好？”
星儿松开捂住他的那只手，低头点了点头。
林鹿一刻不敢耽搁，出门闪身进了隔壁邻居家——李老三的家也是尘土飞扬，连屋顶的瓦片都掉到地上好几片。林鹿记得樱子家有好几套换洗的被褥，每次换下就会洗好放进柜子里，最里面的那套，应该还干净。
林鹿在柜子里找到李老三的一件白色开襟旧布衫套上，一边胳膊抱着被褥，又摸到一户熄灯了的邻居家的井边，打了两竹筒水回来。
没过一刻钟，林鹿就赶回来了，发现星儿已经枕在自己的长衫上，曲着腿，半躺着睡着了。
林鹿静静地将被子盖到星儿身上，将褥子披在自己身前坐下，守在星儿旁边。
他喝了几口水，倚在墙边，回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春意楼找不到星儿一定会到处搜索，那花魁比赛今天是出不了结果了。那个黑衣人能转瞬来到卫河身边迷晕他，整个过程卫河毫无抵抗，迷药闻着是三宫的迷迭香，此人恐怕来头不小，三宫也掺和进来了？春意楼恐怕是寄灵赚钱的暗桩。若真是三宫的人，应该不敢伤卫河性命，动了六宫副宫守，莫阙和师父一定会追查，寄灵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只是那映湖坊老板娘就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说不定已是案板之鱼了。”
林鹿看着星儿，火折子上的火光一跳一跳的，映在她头发上的光影，也一跳一跳的。
“一定要安置好星儿，春意楼若是抓到她，一定会用她来换钱，谁都别想碰她一下。”“三宫势力庞大，要把星儿藏到哪里呢？住到客栈里一定会让三宫的人找到，带回魔月楼，可是有寄灵在，星儿这长相太过招摇，肯定一下就漏了馅。除非把星儿放在明华殿不出去，那不等于是牢笼？寒蝉那边也没办法交代。”林鹿下意识觉得，少宫主那边交代不过去。
“看来，春意楼是留不得了。”林鹿想，这是唯一的办法，“反正是个祸害，早除早干净。”
林鹿想到这，困意就上来了，他伸手轻轻盖住星儿放在地上的手背，合上眼想要打会盹。
才睡了没一会，门被踹开，那扇破门彻底坏了，重重地落到破庙里的地上。林鹿和星儿被这声音惊醒，两个黑衣蒙面人走了进来。
林鹿看两个人身形有点眼熟，一个高大浑身肌肉，手握一铁柄巨斧，斧身有两尺宽；一个瘦的像猴子稍矮些，手执长枪，枪杆上的刀刃在深冬的夜里，冒着冷冽的寒气。林鹿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样的身形。
黑衣人也没给他时间多想，一进门就直奔二人扑来，林鹿感受到二人内力颇盛，但不是自己对手。他掏出匕首，抢在星儿身前一米迎击。
高个子直接踏地飞来，举斧砍向林鹿，林鹿灌注功力于匕首，向上轻轻一挑，将斧身挑开一丈，同时出脚踹向高个子胸口，那高个子反应很快，用另一个胳膊结结实实地挡了一下，才没被林鹿踹飞。
高个被踹地后退了几步，身后的瘦子借着他后退的步子，踩在高个的肩膀上，飞身俯冲，人未到，长枪已近林鹿面门，林鹿飞速后退两步，待长枪落地，一脚蹬上枪杆，一个转身飞踢，将瘦子掼在地上，星儿听见那瘦子后背着地，背上的肋骨应是断了一根，在庙里发出一声脆响。
林鹿将匕首换到左手悬在瘦子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接住长枪灌注内力扔向高个的咽喉。长枪速度太快，高个黑衣人来不及躲，举起斧子硬生生挡了一下，身体又向后退了两步，踉跄着差点跌倒。
“别动，再往前一寸，我就切了他的脖子。”林鹿对那高个子说，他低头才发现，瘦子的脖子上，有一道细而深的疤痕，这个位置，是大血管的位置，此处有伤，必死无疑。
林鹿心下一惊，这疤痕这么深，此人怎可能还有命？
林鹿记忆中最初的恐惧袭上脑门，记忆里两人的身影猝然和面前的二人重合。
他猛的拉下那瘦子黑衣人的黑色面巾，李老三惨白发青的脸骤然露出。
林鹿觉得自己心脏停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