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据说练到第十阶，功力可‘毁天灭地’，无人能阻止。”
林鹿将瓷瓶小心翼翼地装到怀里，等了等才出来。他心里算了算，当上首席两年，攒够钱买了八瓶龙胆木香，加上寒蝉之前送的四瓶，才十二瓶，勉强也就够樱子用上两年……看来以后得跟师父多请些假，出门挣点钱了。
为了攒钱，林鹿有时候晚上会跟桑青告假，穿着夜行衣，去外面接一些危险的行当。说是危险，用上林鹿的身手，也就只能算是轻微的磨练，小试牛刀罢了，比如去码头帮忙偷渡个东西，谁家的孩子被掳走了帮忙找，谁家的贵重物品需要送到临城之类的。
每次挣的钱倒是不少，但是桑青经常不准假，一是怕耽误了林鹿每晚坚持的习武，二是觉得每次林鹿出去，都要日出前才归，这样不睡觉容易熬坏身子。
回魔月宫的路上已是傍晚黄昏时分，天色渐暗，鲜红的晚霞让林鹿想起了樱子五年前点在天边的烟雾信号。
林鹿心里想事，竟没注意自己刚经过了贫民巷子，直到看见前面有个小叫花子。小叫花子浑身灰溜溜的，身边还有只小灰狗，林鹿从不远处闻出来了，这两个小家伙是刚翻完巷子拐角的那个垃圾堆，毕竟那垃圾堆是林鹿“老家”，味道他熟得很。
“小乞丐，”林鹿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叫花子兴高采烈地跑到跟前，咧嘴一笑，嘴里少了颗牙，刚刚换牙的年纪，他稚子的声音一出口，林鹿仿佛回到了过去。
“我叫刘茂茂，哥哥有口吃的吗？赏我点儿吧。”
原来是刘叔的儿子，当年刘叔和李老三惨死在自己面前的一幕又浮现在林鹿眼里，他记得当年刘叔刚娶了媳妇，玉婶年轻漂亮，一进门没多久就怀了孩子，刘叔高兴地给孩子取名茂茂，希望他们老刘家能枝繁叶茂，常添新丁。刘叔离世的那个月，玉婶才刚到临产期，如今孩子也这么大了。
林鹿将荷包拿出来塞到刘茂茂的前襟里，“你回家路上别拿出来，小心被巷子里的贼人惦记，回家就交给妈妈，知道吗？”
刘茂茂开心坏了，点头如捣蒜，给林鹿鞠躬，林鹿后退了两步不能受。刘茂茂走远后，林鹿还是不放心，跟着看他进了家门才往回走。刘叔家就在林鹿小时候落脚的破庙旁边。林鹿看着更加破败，没有人烟的破庙，一时百感交集起来。
李老三和三叔惨死，樱子中蛊，自己却赚了钱，手握权，一身武功，不再是从前的小乞丐。
命运推着他往前走，他就真的能安心接纳这一切吗？林鹿进到庙里驻足了半响，才往回走。
到了魔月宫侧门，天色已彻底暗下来，婉儿倚在墙边，正百无聊赖。
“说了别迟到，这次你却回来晚了。这下怎么办，少宫主又要骂了，我这个月的月钱又没了。”婉儿嘟囔着，林鹿可没听出她有多伤心。
林鹿想，这女人是真把自己拿捏了，“上次你迟到算我的，这次我迟到也算我的，月钱我还给你补上。”
婉儿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开心的去叩门，一转身，笑容便隐去了。
林鹿本来想回殿换身衣服，谁知道刚进门，就看见寒蝉坐在前厅，一手拿着书，一脚蹬在椅子上，侧着身子斜在前厅宽大的椅背上，音容在一旁侍候。
少宫主即使是在明华殿，也是一身屋主的排场。
“回来了？”
“……”林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个月了，这小祖宗终于跟自己说了第一句话，但是这句话的语气吧，林鹿听来不怎么亲切。
婉儿在门外听到寒蝉的声音，赶忙进门跪倒，一副受气的小媳妇状。
林鹿想，“这小妮子将来是个人物，能屈能伸，能看人下菜碟。”
“你不是喜欢芙蓉酥和桃花酿吗，今天排了好长的队给你买的。”林鹿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只能举起挂着桃花酿酒壶的右手向上颠了颠。
“嗯？所以回来晚了？”寒蝉放下书，抬了抬下巴。
“啊，我队伍都排了一半了，总不能空手回吧？”
“呵。”寒蝉知道他扯谎，但不想拆穿，“承品轩的桃花酿不好喝，我还是喜欢你亲手酿的。”
这桃花酿是桑青教林鹿在后山的桃花林酿的，林鹿觉得好喝就给寒蝉也尝尝，没想到寒蝉还喝上瘾了。
“这不是上回你喝完还没酿好吗？我埋树下才刚半个月，还得且等着呢。所以先买点现成的你先凑合着？”林鹿觉得自己从来没在寒蝉面前这么“孙子”过，但是这一个月寒蝉没跟自己言语一句，林鹿心里着实难受。
“嗯。”寒蝉又不言语了。
“少宫主用过晚膳了吗？”气氛冷了，身后的婉儿赶快补上一句。
“婉儿，你这个月的月钱扣了。”寒蝉眼皮没抬。
“婉儿知错。”婉儿抬头给林鹿使了个眼色。
“寒蝉，你吃过饭了吗？”林鹿福至心灵。
“没呢。”
“那我让婉儿赶快备一些，就在明华殿用膳吧？”
“嗯，我还得在这看一会儿书。”寒蝉又把手边的书拿起。
林鹿松了口气，一个月的冷战宣告结束。
晚上，林鹿飞到沉浮阁已经子时，他把烧鹅往沉浮阁后面的小厨房里一放，就去阁楼后的房间找桑青，后面一排房间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
林鹿想，多半是去见苏横了，便把包着蓝水晶耳环的布包放到桑青梳妆台上，又去小厨房里揭开锅盖，端起了桑青给他留的一碟肉包子，往阁楼里走去。
林鹿爬上记号为零的楼梯，那里都是宫主的私人藏书，从最顶层翻到了《扶桑心经》和《泠淬心法》，就拿着下了楼梯。林鹿打开《扶桑心经》往后翻，从“第六阶”练起。练到丑过半时，又打开《泠淬心法》，同样从“第六阶”练起。
“全身松弛，吸气放缓，行气从丹田处开始游走，先后至关元、气海、石门……”“绕周身一个小循环后，徐徐呼出。按此路径推演三十四次，实乃一个小周天……”
林鹿心无旁骛地练习《泠淬心法》，一个“小周天”练完，睁眼发现天边已有亮光。林鹿赶忙起身将两本书放回原处，往魔月楼走。今天出来晚，所以回去也晚了，千万别让师父发现，不然又要叨叨他不按时睡觉了。
林鹿施展轻功飞回去的路上，也遇到了一些守卫，可是现在他是完全不用小心翼翼地躲了。桑青的轻功在魔月宫是数一数二的，林鹿受桑青亲传，只要在天上飞，声音极轻，速度极快，内力不甚深厚的守卫根本发现不了。
林鹿想，“要不是师父命令书一定要放回原处，自己就可以把《扶桑心经》和《泠淬心法》带回寝殿练功了，这样说不定进度能更快些，今年年底就能进阶第七阶。”
两年前，桑青把《扶桑心经》和《泠淬心法》找出来递给林鹿的时候，林鹿还不知道是什么，因为这两本书，《扶桑心经》封皮烂掉了，留下里面一页留白页充当封皮页，《泠淬心法》是发黄的封皮，也没写书名，只有人用毛笔潦草地写了心法二字。
桑青说，历代宫主故意将这两本书捣鼓地不起眼，就是因为这两本是整个魔月宫最大的秘密。
世人皆知《扶桑心经》是魔月宫至宝心经，不但能练就一身旷世神功，任何功法路数有了《扶桑心经》加持都会一日千里，前人莫及；而且还可以延年益寿，青春常驻，延缓容颜衰老。
只是没几个人真的见过《扶桑心经》，更不会知道《扶桑心经》必须和《泠淬心法》同时修炼，同时进阶。再者，需用历代宫主代代相传的密文口诀将二者的修炼串连在一起，才可达到以上所述境界。如果只是练习《扶桑心经》或《泠淬心法》其中之一，怎么练都和其他内力心法没太大区别，更不会延缓容颜衰老。
桑青说，此事一定要保密，少宫主那边宫主都没来得及传授，所以也不可透露点滴。当今世上，知道这个秘密，或是练就了这两本的，恐怕也只有莫阙，桑青，寄灵，还有当年的苏柠，只是苏柠已死，桑青虽还有当年心法和心经织就的底子，但内力大半被废，所以她希望林鹿能继承这两本绝学，今后若能阻止莫阙养虎为患，也算功德圆满。
林鹿两年前得知此事，才知为什么莫阙，桑青，还有寄灵都看起来如此年轻，桑青曾提到的驻颜术，说的就是两本书分别练到第七阶所带来的附加效果。而他练了两年，两本书都已经同步练到第六阶，功力已然大盛，用桑青的话说，练到六阶在江湖中的对手屈指可数，一些门派的掌门都可以轻易压制。整个魔月宫能对付林鹿的，也就同样练过两本心法的三人。
习武之人内功凝气到一定阶段可以在交手时探查对手的内力，所以林鹿这两年跟他人练武时会把自己突飞猛进的内力隐匿去六七分，不然魔月宫的人，尤其是离自己最近的寒蝉，一定会发现端倪。
据说当年桑青是练到第七阶，被苏柠偷袭，内力被废去大半；而据桑青计算，莫阙当年已经快练到第八阶，现今估计可能在□□阶徘徊；寄灵大概率是在七八阶徘徊。
“徘徊？”林鹿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桑青解释说，“因为越练到后面越难，有时候从高级练到更高级，可能需要三年五载甚至半辈子。从来没有人练到过第十阶，据说练到第十阶，功力可‘毁天灭地’，无人能阻止。”
“这两本心经和心法其实最初是一本，魔月宫的初代宫主不知从哪里发现的这魔功，也是因这魔功的帮助，开创了魔月宫。他炼成第九阶，已经年过半百，初代宫主心系天下，用后半辈子将其分成两本，就是怕有太多人学了去，为患人间。”
“世人皆以为只《扶桑心经》一本便可修炼此魔功，称其魔功是因其威力实在太过诡异，进阶第八阶后就能以一敌百，进阶第九阶后更能以一敌千，这里的百和千说的可不是一般人，是指的武林众高手。也是因为这样，魔月宫慢慢被构陷成魔教，加上这几代的宫主，全部自视甚高，对外界的声音不管不顾，甚至莫阙都开始默认自己是魔教了，手下更是为虎作伥者居多……当今武林早就把我魔月宫踢出名门正派之列，江湖中人都以我派为敌。”
“哎，”林鹿记得两年前桑青叹了叹气，结束了那一次秘密的长谈，“可惜了当年初代宫主的一片良苦用心。”
林鹿想，“师父为什么连初代宫主的事情都知道的那么多，她又是听谁说的？”这些话，不像莫阙的立场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