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内耗
战争是残酷的,并不会因为城下的少女和城上的少年是旧人,而发生双方和解,一笑泯恩仇的事故。
事实上,在短暂的确认身份之后,两人于叙旧一事上,默契的选择了闭嘴。
你有你的家国大义,我也有我的立场。
从西北到京城,一路上耗费了无数心血,她的身后,站着的是数不清的西北将士,是国公府,大理寺这些于京城中身处险境,依旧选择跟随端王府的势力。
是顾淮。
她不能停,也不可能停的下。
如同当初攻打西北一样,京城的防守同样不是那么容易被破除。
毕竟是京城,大齐的最后一道防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将能调的兵全部调过来了,还临时征召了一群百姓从军,人数加起来勉强能有十五万之巨,比顾淮的人数还要多一些。
将士们持长枪向前冲,城墙上站了一整排的弓箭手,听令齐齐开弓,密集的箭雨射来,无数将士身死,
却没有人畏缩的停下来,军令如山,后面的人继续向前冲,
没有中箭的士兵到了城墙底下,顾淮命人搬来云梯,架在上面,众人开始向上爬。
“投石。”
城墙上的那两架投石机起了作用,敌人站在上方,天生占据了地理优势,巨石夹杂着风刃,远远的滚动到军队里,来不及躲闪的士兵顷刻间被压成肉饼,又是死伤了一大片人。
可那又怎样,这点伤亡,对动辄数十万的士兵数量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有带着韵律,自成节拍的鼓声响起,钟叶在后方喊道:“列阵。”
刚刚经历了箭雨,投石依旧没有身亡,最后冲刺到城墙上的幸运儿们作为阵点,与城下士兵遥相呼应,局势一时间发生了轻微逆转。
江少宁站在最上方,抬手砍掉一个刚爬上来的士兵,鲜血溅了一身,顺着铠甲向下流动,
副将前来询问:“将军,是否要上炮。”
这种情况下,需要动用更厉害的武器,朝廷将调用炮坊的最大权限给了他们。
江少宁拧了拧眉,看向城下站在敌方主将身边的女子:“不可。”
副将心有疑惑,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来,他相信将军的一切抉择。
双方人马已经胶着在了一起,越战越烈,眼看形势开始变得不乐观,
刚刚的副将又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绿袍的小太监。
小太监是来送圣旨的,大意是皇帝质问江少宁的行径,并且命令他们即刻使用大炮。
“蠢货。”
既是皇令不得不听,
由火炮坊制造出品,块头巨大的炮架抬上了城墙,
一发下去,带着滚滚浓烟投入到敌方军队,效果炸裂。
由于事发突然,顾淮这边损失了一大批人,地上出现一个乌漆麻黑的深坑。
“我靠,谁还不会做火药?”
李锦溪气的当即爆了粗口,一声令下,
由师柴打头,从后方推来了十几架的大炮,外形看起来没有朝廷的精致,表皮锈迹斑斑,有点粗制滥造的感觉。
可那根架在最前面的炮管,却是对方的两倍之粗。
师柴亲自点了火,轰的一声,火光冲天,炮弹犹如钢铁一般,投入到了朝廷阵营之中,威力巨大。
站在城墙上的副将和小太监齐齐愣了一下,私炮坊从大齐开国建立,经由一代代的研究改革,传承了几十年,技术一直对外秘而不宣,是以朝廷才会作为一个杀手锏,命令他们必须使用。
端王爷一个根基浅薄,半路杀出来的野军,哪来的这般威势。
“现,现在怎么办?”小太监惶恐道。
江少宁神色烦躁,又骂了句:“蠢货。”
他从年少时就认识李锦溪,二人关系一度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自是十分的了解对方。
顾淮与朝廷之间的事情,说到底只是皇室成员之间的内战,与鲜卑,南诏这些敌国侵犯的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李锦溪生性善良,化学知识储备强大,对炮火的研究不比朝廷的火炮坊少,
江少宁知道,哪怕身为敌人,她估计也是不愿轻易将炮火对准自己的同胞,可现在朝廷下令必须动用炮火,这一举动估计直接打破了对方的底线,
势必会迎来惨烈的教训。
江少宁忍着痛心,随机应变,发出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
开炮就像是一个信号,
随着时间一日日的过去,每天都有人死,无数士兵没死在敌人的铁蹄之下,而是被大炮轰成了血肉渣渣,双方不断的耗费着兵力,在江少宁一系列的操作下,战争竟也呈现出一个比较均衡的趋势。
均衡的战斗力,均衡的死人,一时间谁也拿不下谁。
连身在军营,因为身体不适显少露面的端王爷都忍不住唏嘘:“不愧是永安候府的小辈,和当初那个老家伙一样难缠。”
李锦溪抿了抿唇,看向远方的战场:“怎么不停呢,还在放炮。”
他们的热武器要比朝廷强势,这点从一天开炮就表现了出来,按理说对方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后续应该减少炮火的使用才是。
李锦溪不是圣母,却也是心怀善念的人,他们从景华山那里收编过来的十万大军,很多人家在京城,从前也是京城的驻军,战争没开始前,与对面战场的敌人说不定还一起吃过酒呢。
从某种程度来讲,这属于内乱,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若是对方停止使用炮火,自己方也不会仗着火器优势,大势屠戮。
毕竟一炮下去,毁掉的不只是士兵,还有周围的建筑,百姓以及其居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要与少宁谈谈。”李锦溪目光坚定,说起江少宁来习惯性的少了一个姓氏,
从前的她事事都听顾淮的,可这次,却表现出了无比的倔强。
责任真的能改变一个人,顾淮眼睁睁看着女子近些日子心态变得越发焦躁自责,终是压过心里的那丝嫉妒,点了点头,“好”。
敌方请求谈和的消息是日落时送到的,落款李锦溪的名字。
江少宁正坐在军营里,与朝廷派来的官员争辩。
“炮火不能停,对方火器太过利害,现在姑且只能打个平手,停了之后就完了。”
桌上放着一只青玉的罐子,里面压着只蛐蛐,这是江少宁年少时的爱好,那时的他只买的起瓷罐子,后来有了权势之后,将其换成了昂贵的玉器。
玉罐应声而碎,江少宁没有直接对心爱之物下手,而是顺势拍了下桌子,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就算拍桌子这一下,用的力气太大了,竟然将同在桌面上的玉罐震的粉碎。
江少宁心里比谁都明白朝廷的意思,就是耗着呗。
这场战争,双方势均力敌,耗到最后,看谁坚持不住了,谁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