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报仇
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撑住床铺，屁股缓缓向前移，直至双脚接触到地面。
迎着冷风周蓝走到窗户跟前，
喉咙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喵~”
一声猫叫响起，周蓝松了口气。
“原来是只猫啊，这叫的也太难听了。”
嗓子嘶哑，堪比锯木头时齿轮刮蹭过的声音。
就在她要伸手将窗户关上的时候，
外边忽的出现一个黑影，
悄无声息，像是凭空闪现一般。
周蓝关窗户的手一抖，原先好不容易快要合住的窗框，又吱呀一声弹出去了。
靳北右站在外面，“姑娘莫怕，我是来带孽徒赎罪的。”
伴随着他话的说完，吭哧吭哧的声音再次出现，
原来刚刚听到的不是幻觉，周蓝这次离的近了，听得也更清楚了，这声音像是一个人的喘息，男人。
她的内心顿时警铃大作，然而对方既然能无声无息的闯到这里，不惊动国公府的任何一个守卫，想必武功非凡。
遇到贼人最忌讳的就是大喊大叫，她曾经就因此吃过一次大亏，险些毁掉一生，此次万万不能重蹈第二次覆辙。
周蓝勉强压住内心的惧怕，顺着靳北右说道：“壮士怕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的什么徒弟。”
她的语气十分客气，只想在尽力不起冲突的情况下，平安送走对方。
靳北右身为江湖高手榜上的第一名，有无数人赞扬过他的武学成就。
可从没像今日这样特殊，从对面女子的口中吐出的壮士二字，比别人夸他一百次都要开心。
“认识的。”他语气急切，不由分说将手中一直拎着的东西提了起来，举到女子眼跟前。
今夜的天色，
无月光，
更无星光，
甚是漆黑。
饶是如此，周蓝一眼就认出了男子，
此时的他分外狼狈，满身血污，头发乱糟糟的蓬头垢面，由于常年没洗澡，有阵阵臭气从身上传来。
被卸了下巴后，嘴里只能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无刀。”几乎是咬着牙缝，周蓝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紧接着她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惊恐道：“你出狱了！”
毕竟只是盗窃，不是杀人，也不能关上一辈子。
如果不是李锦溪的缘故，这人可能都不用坐牢，早早被苏凌薇赎了出来。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这次不光牙缝，周蓝的身体也无法克制的颤抖了起来。
上一次，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这个人肆无忌惮的闯了进来，说是只偷一点东西，却毁了她一辈子。
无数人不去责备犯罪的无刀，却反过头来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不检点，有违贵女的风度，有违周家的名声。
好像只有她死了，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甚至还有族亲见她怎么都不肯死，提议一起花钱把无刀赎出来，让他们成亲，嫁给他。
包扎好的右臂又重新渗出了血，
“姑娘。”
“姑娘。”
耳边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声音，将周蓝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睁开眼，
靳北右的手心里躺着一把刀，
“子不教，父之过。”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带着他向你请罪。”
“无论你今日要做什么，全凭处置。”
周蓝迟迟不动，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
她怕，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无刀也伏法了，她的好友更是大理寺卿夫人，
可是她从没去监牢看过无刀一次，哪怕是当面骂一句也好。
那一次，留给她的恐惧和阴影太深了。
靳北右将手掌往前推了推，离女子距离更近了，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动手吧，做你想做的。”
直面你心里的痛苦。
周蓝莫名安心了许多，心底凭空生出一股勇气，
她像是被蛊惑一般，从男人的掌心接过刀具。
无刀猛烈的摇头，口中吭哧的声音更盛，周蓝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是见血时才能有的。
“你当初要是个瞎子，别人就不会说为被你看光了。”
刀尖，扎入了人脸最脆弱的地方，无刀眼里溅出了血线。
刀尖严着眼角轮廓，在里面弯了一下，
原来，人的眼珠子，和平时吃的鱼眼相比，除了大一点，剜下来也没什么区别。
“呼～”
“呼～”
周蓝一屁股跌落在地上，或许勇气就维持了一小会儿，在她将刀掏出来的那一刻，消散殆尽。
她从未做过这样的残忍事，心里忍不住害怕。
可更多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只要一只眼吗？”见她不再动手，靳北右忍不住问道。
周蓝点点头，站起来直视无刀。
剜眼之痛太疼了，
或许人的感觉也可以算是一种器官，
明明只挖了一只眼，对方却在全身抽搐。
有些事情，只要跨出一步，以后就再也不怕了。
周蓝视线从地上抽搐的人影身上离开，
转移到窗前的人身上，问：“你是谁？”
靳北右：“无刀的师傅。”
这个他刚刚已经说过了，
周蓝复又问道：“你叫什么？想得到什么？”
这个世道，总归是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另一个人做任何事情。
她与李锦溪相识多年，对方地位甚高，无数人巴结不成，就将事情求到了她的头上。
“如果是关于锦溪的事情，恕我现在无能为力。”
靳北右还真没有想过得到什么，他这个人一辈子，最是重情义。
可他又不像无刀那样，分不清是非，随便和人掰扯上情义。
刚刚站在房梁上，看到周蓝一个女子，为了朋友这份情义能够奋不顾身，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元祁救过他的命，他为元祁出生入死五年。
李锦溪救过周蓝的命，周蓝就能反过来拿命舍给对方。
他想，他们除了性别不同外，都是一样的人，所以他站在了这里。
靳北右看到女子认真的脸色，知道自己不说些什么对方可能不会放心，只好开口：“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毕竟，他以前的武功都是我教的。”
周蓝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我不会怪你。”
她又不是那等无故迁怒于别人的小人。
无刀犯下的错，交由他自己承担就是。
只是这人大费周章，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只是为了给自己道个歉？
也太奇怪了吧。
周蓝指了指地上疼得打滚的无刀：“他怎么办？”
靳北右：“送回去。”
周蓝：“？？？”
“送哪？”
靳北右：“送回大理寺，他以前杀过人，要被秋后问斩的。”
所以，他都要死了，你费劲的把人带出来，就是为了给我赔个罪？
周蓝心中生出一丝丝感动，红着眼睛感谢道：
“你真是个好人。”
靳北右默认了这个说法，又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说啥，询问道：“那我，走了？”
周蓝点头。
好友的葬礼结束后，周蓝一方面为了养伤，另一方面怕自己的情绪不稳定暴露了李锦溪的行踪，引起他人不必要猜忌，于是闭门谢客，佯装太过伤心，好久都没有出去再为贵妇人们问诊。
直到这天，宫里来了个太监：“咱家来替贵妃娘娘接周大姑娘进宫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