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瓷娃娃
“大哥。”
李锦溪下意识摸了摸鼻头，不用看，那里肯定红了。
眼睛也红了，
睫毛处湿漉漉的，挂着几滴晶莹透亮。
李明煜莫名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买过的一个瓷娃娃，脆弱的很，摸一下就能印个明显的手指印上去，碰一下就能碎了。
最可气的是，那瓷娃娃太过好看，如此精致费事的东西，也没叫人摔了去。
舍不得摔碎，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对待。和别的一堆玩具区分开，单独放在一个更加保险的地方，时刻过来擦一擦，保养一下。
温热的房间内，一共生了两个暖炉。
李锦溪来之前有一个，她来了李明煜又叫人加了一个。暖炉上面架上铁架子，上面是红泥茶壶，一堆水果，在咕咕咕加热。
很快，有果香味飘了出来，
李明煜看时候差不多了，拿起放在一旁的铁钳，夹了个热橘子给妹妹。
李锦溪伸手接过，仔细剥开，
加热后的橘子摸起来更软，色泽也呈金黄色，单从外表来看，味道应当是比没热前更好的，
她塞了一片进嘴里，
全是苦味，
李锦溪本就难受，这下直接抽泣了起来，询问：“哥，你平时爱吃这个呀。”
果然，文人都是有某些古怪的爱好。
李明煜摇头：“不爱呀，头一次做。同窗的女眷们都喜欢，我学会了特意给你做的。”大有别的妹妹都有，你也要有的感觉。
李锦溪想要放下的手停住，又塞了一瓣橘子进嘴里，眼泪哔哔的流。连悲伤都少了很多。
李明煜的语气带着一种投食的宠溺：“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那里还有。”
说着，他又将铁网上的乌龙茶，烤橙子，烤红枣，烤桂圆等一一夹了出来，献宝般全部堆在了李锦溪面前。
李锦溪这下彻底闭了嘴，眼泪给硬生生逼了回去。
呸，真难吃。
李明煜以为她是哭够了，冷静了下来，才悠悠的进入正题：“女掌柜的事，是我找杀一盟的人办的。”
李锦溪趁机赶紧将橘子丢开，惊愕道：“怎么会？”
她重新打量了一眼李明煜，月白色的长衫，清俊秀丽的眉眼，腰间挂着一块和田玉材质通透白色的圆形玉佩。
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文人，风清月朗，温润如玉。
比顾淮看起来正派多了。
李锦溪：“你怎么能……”
李明煜替她把话补上：“我怎么能滥杀无辜。”
李锦溪没有说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她对着蒋氏时可以辩驳，可以埋怨，甚至是吵一架。对着曾经帮过他的李明煜，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想了想，她不死心的道：“这么做，一定有你的原因。”
李明煜就笑了，他觉得这个妹妹有时特别可爱：
“嗯，有原因的。”
“女掌柜与外人联合，贪污了东家的财产。”
“她的儿子在国公府家学读书，我与他打过几分照面。”
李锦溪询问：“他得罪了你？”所以你乘机公报私仇，杀了他。
李明煜摇了摇头：“没有，他对我态度很谦卑。”
“而且他很努力，是我见过极少数，身在这个位置又十分勤勉的学生。”
“起初，以他的身份，只能在国公府家学打杂。”
“每日打杂的时候偷偷听别人读书，下课后自己拿出纸笔偷偷记一点，他每个月省吃俭用，月银子都买了纸。后来被我发现，就和父亲讲，提拔他进了家学，和李家子弟一起读书。”
李锦溪感慨：“真是个勤学上进的孩子，你对他有知遇之恩。”
李明煜点点头，倒是认同：“他的天赋很好，未来有望中的。”
李锦溪心想，原来那日女掌柜说的话不是吹牛，她的儿子真的有望中举。
现代的高考是千万人在过独木桥，
而古代的每次科举，能撑到殿试的人加起来不过一两百号，相当于是在过钢丝绳。
不由更加惋惜：“他入朝为官了，以后可以帮你的。”
李锦溪一直明白，大齐官场，从不是以单个“人”来划分的，如顾淮这般孤家寡人在朝为官的，少之又少。
大多还是家族里沾亲带故的，比如李锦溪的爹是官，她的哥哥，叔叔，侄儿，不管职位高低，以后就都会是官员。
这种制度并不好，会造成强烈的贫富差距，富人一直富下去，穷人变得更穷，对整个社会造成不好的影响，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一朝一夕无法改变。
官与普通百姓之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寒门难出贵子，如女掌柜这样的家庭，她的儿子成为了官，改换门庭之后，同样也会提携自己的亲人，儿子，女婿当官。
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也叫，贫富差距之间的罪恶循环。
女掌柜的儿子借着李府的栽培成了官，理应有所回报，在朝堂里默认成为李明煜的附庸。
李明煜：“是的，所以我当时有两个选择，为了继续用他，去忽略掉此事，彻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做错了事，却不惩罚，这样的先例一旦开了，无法预知到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比如，李家的其它的家仆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心有侥幸，纷纷效仿，这样下人就不好管了。
女掌柜会不会借此继续犯错，已经犯过一次了，付出了沉没成本，再来一次，该不该惩罚，惩罚到什么程度？
“不忽略，势必会结仇。和一个前途光明，未来极可能会入朝为官的年轻人结仇。”
明知女掌柜的儿子未来能入朝为官，国公府不会让一个和自己有仇的人得到这样的机会，只能提前杀掉。
李明煜指尖轻点桌子：“如果是你，会选哪个呢？”
李锦溪沉默：“这似乎确实是个致命的问题。”
“我们选择了第二种，那男的岂不成了炮灰~”
没有明确的参与，就因为母亲的一个错误决定连累到了身为儿子的自己，之前在学堂上所有的努力和汗水付之东流，这对他是何其的不公。
就像现代的某些家庭，母亲犯过罪，孩子不能考公一样。
李锦溪现在对炮灰这个词特别敏感，以原书剧情看，从前她也是个炮灰。
她踌躇的说道：“其实，你和我商量一下，告诉我这个人还有用，我未必不能咽下这口气。”
如果是李明煜提出这种要求的话，她想她可以答应，放过这个人。
李明煜无所谓的嗯了一声，提醒道：“我也想呀，可是他的母亲撞墙了。”
换言之，他的母亲要自杀，虽没成功但也是撞的头破血流，惨不忍睹。焉能知道他的儿子是不是已经因为这件事心里对国公府产生了怨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锦溪明白了，嘟囔了句：“说来说去，还是我的原因咯。”
本来是可以选第一种的，但是因为李锦溪当初的态度过于强硬，女掌柜撞墙的时候没有阻拦。所以国公府从这点考虑，被迫只能选择第二种了。
终究是涉世不深，想到此，她为自己当初的鲁莽行为感到十足的内疚。
李明煜点了点头：“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女掌柜贪墨钱财一事，二人其实是提前商量过的。起初女掌柜胆子小不敢去，还是儿子怂恿她去做的。”
“该不该死？”
李锦溪义愤填膺：“杀，该杀，这样的人，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后当官了，必将祸害百姓。”
李明煜把自己的脸凑近，轻声问道：“这样想是不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