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相
“坐。”
阿公领人进屋,抬手晃了一下左侧,示意秦离坐下。
秦离没说什么,不动声色的牵过我的手一道坐在左侧。
我有些发懵的看了一眼放在对面的碗筷,心道秦离搞什么鬼?干嘛拉我跟他坐一起?我还得去把碗筷拿过来。
“阿富,让人添副碗筷,你去沏茶来。”
阿公扬声对外喊了一句,随后他面朝秦离,扬眉笑道:“听闻你父皇给你封了个景王?”
“是。”
秦离颔首,温声回道。
“真是命好啊。”
阿公虽依旧面含微笑,可语气却冷了几分。对此我感到奇怪,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阿公态度怎么又转变了?
“老爷,茶好了。”
很快,老翁提着茶壶重新出现在视线里。
阿公拿起筷子夹菜,嘴皮动了动,平淡的吐了几个字:“上茶。”
“是。”
老翁慢腾腾的摆放好白瓷杯,提起瓷壶,稳稳的倒了七分满的茶。
“老夫这儿有个规矩,要喝了这进门茶,才算一家人。”
阿公拂开遮眼的白发,不紧不慢道。
透绿的茶水在杯中轻轻晃着,秦离盯着那杯茶,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随即单手握住杯子,抬到下巴处,侧头对着阿公道:“多谢外公的进门茶。”
阿公扯起嘴角回之一笑,淡淡道:“喝吧。”
我放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就握成了一个拳头,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阿公的语气总透着一丝冷意。
我要看着秦离端着茶杯,放到嘴边,热气缓缓升起,绕着他玉雕般白净精巧的鼻尖,而秦离的左上方,是阿公理着袖子,似笑非笑的模样。
难道这茶……我瞬间一个激灵,下意识要去拦下秦离,我刚抬起手,一枚银针忽如星火,“咻”的一下从我眼前穿过,直直的打掉了秦离手中的杯子。
白瓷杯猛的发出一声脆响,碎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碎片中央的那团水迹,缓缓冒出了细微的白泡。
在场的人,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出奇淡定。阿公熟视无睹,淡定的整理好他的衣袖,脸上挂着一抹冷意。
秦离也出奇的安静,他没跳起来大叫,也没当场翻脸走人,依旧端正的坐着,只是他脸朝向了门外。
我捂着狂跳的心脏,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的那堆冒泡的茶水,又抬头看了看秦离,遂跟着秦离那略微奇怪的眼神,一同看向银针飞来的方向。
门外,残阳似血,垂在天边,一男子逆光立于其间,他白衣胜雪,青发如墨,负手玉立,宛如谪仙。
“季初风,你敢坏我事?”
阿公鼻子皱了皱,声音陡然变得冰冷,他沉着脸拿过手杖,气势逼人的站了起来。
“先生,我当您是前辈,敬您三分,即是前辈,又何须用这种方法害人呢?”
站在门外的白衣公子沉声回道,他向前几步,迈进了膳厅。
“害人?”
阿公冷嗤一声,随即他面色一沉,忽的朝秦离伸出手。
我吃惊的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刚想说“住手”,却被人猛的拽住胳膊,往旁边一扯,随即一道白影从我面前闪过,以极快的速度挡在了秦离面前,也承下了阿公的那一掌。
“师父!”
秦离猛的站起来,惶恐喊了一声,忙扶住吐了一口血的白衣公子。
阿公堪堪收回手,皱眉道:“你倒是挺护着你这徒弟的。”
“先生,往事已矣,您又何必如此。”
白衣公子捂着胸口,气息不平的对着阿公道。
我惊魂未定,实在想不通阿公为何会对秦离出手,更不明白阿公与白衣公子到底有怎样的“往事”。
“阿公……”
我紧张的看向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咬牙不解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屋内集体陷入沉默,夕阳的碎光一渡渡的扫进膳厅,我捏着衣袖紧张的望着阿公,心中无限忐忑。
总感觉他们都瞒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他们似乎都知道。
“夫人……”
沉默中,秦离率先出声,他回头望着我,琥珀色的眸子映进易碎的光,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囡囡。”
紧接着,阿公语气复杂的唤了我一声,他仰头吸气,随即缓声道:“事到如今,将当年的事告诉你也无妨。”
阿公抬手伸出一指,准确无误的指向了秦离,他垂首,面色凝重道:“你不是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如今阿公告诉你,你娘的死都是因为这个人。”
我大脑“轰”的一声懵住了,视线下意识落在了秦离身上,目中渐渐含了泪,不可置信的呢喃道:“是……因为秦离?”
我娘的死跟秦离有关?阿公说的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我娘去世得早,当年秦离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是他杀了我娘?这怎么可能……
秦离在对上我的视线后,罕见的移开了眸子,面上的心虚显而易见。
真是他吗……如果不是他,他又为何会露出那副自责的神情?
我捏紧发抖的手,思绪一阵比一阵复杂,这时,阿公收回手,杵正手杖,声音哽咽道:“当年,你娘就是为了护住这个孩子,才失掉了命。”
“阿公,你什么意思?”
我握紧的手又松开,不明所以的看向阿公,所以我娘并不是秦离杀的?相反,我娘是为了秦离,才失去性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公杵着手杖缓缓朝我走来,在距离半臂距离时,他停住,从怀里拿出一块翠绿的玉佩。
玉佩刻着我所熟悉的芙蓉图案,又垂有一条碧绿的吊穗,阿公捏着吊穗,提起玉佩,扬声道:“想必你们都认得这块玉。”
我自然认得,这玉佩不正是我爹交给我的那个木盒里的吗?
难道秦离与白衣公子也见过这玉佩?
“宋默那小子特地让囡囡把这玉带来,想必是为了提醒老夫,让老夫放下前尘种种,他自然放的下,升官发财,活的自在,可老夫放不下,老夫一摸这玉,就恨从心生,不可避免的想起老夫那可怜心善的女儿……”
阿公收住声,将玉佩递给我,面露悲切,他叹道:“你娘与这玉佩的主人是好友,当年这玉佩的主人得知自己大祸将至,临危托孤,求你娘护住她唯一的儿子,你娘也是太过善良,明知会引火上身,却依旧发誓应下。”
我木楞的接住玉佩,喃喃道:“这玉佩的主人,原是秦离的娘……”
阿公颔首,压下嘴角,凉声道:“那宫妃死后,你娘秘密从宫里带出那人的孩子,将那孩子交给了季初风。后来不知怎的,被宫里的人发现了,那些人不敢明面来质问你娘,只好给你爹施压,你爹无奈,让你娘暂时回江南避风头,对外宣称你娘得了重病,神绪不清,须在家好生安养,不便见客。”
屋外吹进一阵风,掀起阿公的白发,阿公恰时停顿,沉默片刻,他吸气低喃道:“想来你爹也是无心,他不会料到,在秘密送素儿南下时,会遇到刺客……”
我不知不觉握紧了玉佩,思绪沉重纷乱,原来我爹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愿谈及我娘,才无颜面对阿公,原来我娘是为了护住秦离,才丢掉性命的,可派人来杀我娘的,是谁呢?“宫里的人”又是哪些人?他们为何只敢暗中行动?
总觉自己现在被一层巨大的黑网笼罩着,而那黑网里,翻涌着我所没见过的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