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双患
第二日,院里突然热闹起来,我起的晚,刚穿搭好出房门,便被院里的一堆人吓了一跳。
不大的院子站了七八个人,全是锦衣玉冠,面色红润的男子。
一身素衫的秦离,站在那些富人的中间,倒有几分不沾人间烟火的仙气。
“王爷,北面的悍匪不可不除啊……”
“殿下啊,我们这儿饭都吃不饱,哪还有人有力气去搬泥沙啊……”
“是啊王爷,现下水患匪患逼得人没有活路啊……”
……
那些人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就连一向淡定的秦离都皱起了眉,他挥挥手,忙道:“各位,有什么问题,我们进去说。”
这个小院子没有专门待客的正堂,秦离就引得那些人往我们睡的这个房间走来——毕竟就我们这个屋子最大,而且有桌椅凳子。
我这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我与秦离虽有私仇,可现在也不是跟他闹别扭的时候。所以当他引着人进屋时,我很知趣的让了道。
秦离过来时看了我一眼,他没有过多表情,依旧淡定的招呼那些富人落坐。
“这位莫非就是王妃?”
真是闲啊,我都这么低调了,还是有人想找我闲扯。
我扯起嘴角象征性笑了笑,心想咱不认识,没必要在这儿瞎扯。
那人显然没读懂我的面部表情,很是热情的道:“王妃一看就是个端庄贤惠的人,和王爷真是般配。”
我心里直叹气:你要拍马屁也要找对人啊,你找我干嘛,你应该去捧你那王爷的场!
“王大人,我家夫人是个哑巴,你还是不要费口舌了。”
不远处,秦离平声静气的解释道,他望着我微微一笑,竟没有一点点说谎后的不安。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谢他帮我解围,还是该骂他胡说八道。
秦离又对着我招了招手,我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乖过去坐下。
“王爷,你也看见了,昨日找的那些人,半天时间才疏通了一丈距离,照这个速度,要将那几条主河道疏通完毕,起码要十年!”
率先发表意见的是坐我右手边的一位老者,那老者头发花白,看样子应当有五十了,可面色却很好。
秦离还未答话,又有人道:“是啊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人建议应当设赏罚,速度快的,就赏,速度慢的,就罚,这样我还不信他们能偷懒……”
“哎呀李老板,不是他们不想快啊,你也知道,现下我们这个地方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的,他们不是不想下力气,是完全就没有力气啊!”
“我倒是觉得李老板的方法可以……不逼一把,他们又怎会拿出全部力气呢……”
……
七八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又闹了起来。
“静一静。”
秦离终于看不下去拍了拍桌子,他将在场的人都扫了一遍,目光虽温和,可他那气势就是没由来的强大,这下其他人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王大人,本王先问你,为何城里有那么多难民?你身为郡守,难道不曾注意过?”
“这……”
那位拍我马屁的王大人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他垂下头,弱弱道:“王爷,不是属下看不见,实在是……天灾,人力难已对抗,那些粮救了东家人就救不了西家人啊……那些被水淹了的县城实在太多,逃难的百姓就跟那洪水一样……”
秦离若有所思的垂目,这方才安静一刻,又有人忍不住吐苦水:“王爷啊,这不光光是水患,山里的那些土匪也是趁火打劫,隔三差五就下山抢我们的东西……”
这时我忘了秦离给我的人设是“哑巴”,没忍住问了一句:“官吏不管吗?”
起先大家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甚至有人回我话:“王妃不知,那些土匪……”
那人话说到一半,忽的愣住了,与此同时,其他人都不明所以的看向了我,特别是最开始跟我说话的王大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惊奇样。
呃……确实挺……惊奇的,“哑巴”王妃突然说话了!
我暗自“啧”了一声,心想这下怎么办呢?都怪秦离这厮张口就来,我悄悄伸出桌下的手,按住了秦离的大腿,用力掐了一下。
秦离闷哼了一声,目光扫向我,他面不改色道:“王妃有隐疾,从未听过她开口,今日也不知是何方神仙显灵,竟让王妃吱声了。”
秦离,不愧是你,谎话张口就来,你看他们信吗?
“啊,原来如此,想必是王爷洪福齐天,令老天开眼,让王妃金口重开。”
这些当官的都这么会拍马屁吗?
我斜了那王大人一眼,寻思秦离不会是他老师吧?那演技真是一脉相承。这么扯的理由,他也能表现出自己深信不疑的样子。
其他人也符合了几句,遂继续讨论起治水和灭匪的事。
“疏通河道这事,本王觉得李老板的方法可行,赏罚分明,定能促进工效,至于那土匪……王大人,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王爷……”
王大人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他极其委屈道:“属下以往不少给京城送信提起过匪患,可……朝廷迟迟没有回应……”
秦离轻轻压了下手,示意那站起来就像个大土豆的王大人坐下。
“王爷……”
那方王大人才坐下,这方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人,清瘦清瘦的,倒与在场的其他富人不同,隐约有种文人之风。
“苏老板,有事?”
秦离见那人犹犹豫豫的,他便率先问了一嘴。
“哎,王爷……”
那位清瘦的苏老板似乎有难言之隐,眉毛眼睛都快皱一块了,可就是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老板旁边那位富人显然没什么耐心,急着解释道:“王爷不知,那土匪头子好色,男女不忌,这苏老板的公子便是被那土匪劫了去。”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听闻有些土匪确实会劫色,不过也是劫女色,难道还有贪男色的?
此话一出,那李老板和其他一众富人竟低声笑了出来。
这些人是真不厚道,别人儿子都被绑了,他们还拿对方的痛点当笑点。
我重重敲了下桌子,示意他们适可而止。
“苏老板。”
秦离面色有些凝重,他看了一眼瘦瘦的苏老板,又扫了一圈其他人,提高声音郑重道:“各位,本王会亲自派人去京城要援兵灭匪,只是援兵还未到的这段时间,本王希望能与各位齐心协力疏通河道,确保今年南方地区不会再受水灾。苏老板,你家公子,本王也会给你带回来。”
“谢王爷!”
苏老板是与其他商人不同,他身上没有财气。
没有财气的苏老板退后一步,认真的对着秦离行了个礼,诚心诚意道:“王爷放心,水患之事,若需要帮忙,尽管吩咐小人……”
此次不知纠结了哪些人物的会谈便到此结束。
下午时,秦离提出要我同他一起去河道帮忙,我果断拒绝了他,我一个弱女子能帮什么忙?
然而秦离贼心不死,使出他管用的招式,强制性把我拽出了院子。
刚到正街,我就看到抹熟悉的身影——高马尾,橘色圆领袍,身形修长……这不是柳煜吗?这家伙怎么在这儿?
“排队排队!都有!”
“别挤啊……”
一听一看才知柳煜竟是在大街上施粥!
“这柳家公子倒是阔绰。”
秦离在我耳边平静念了一句,不带任何情绪。
我没理他,甩开秦离的手,走了几步转过身对他道:“等我一会儿。”
秦离大概没想到我会对他这样说,他静静的站在原地,月色衣袍被风扬起,须臾,他轻轻回了个“好”字。
“小煜子,你不是来做生意的吗?怎么还当起大善人了?”
我顺手拿起一个碗递给他。
柳煜一直忙着给那些排队的人添粥,他之前没发现我来了,听见声音后才猛的回头,满脸都是惊喜:“卿卿!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给人当苦力啊。”
我嘀咕了一句,踮起脚尖看了眼那些大大小小的木桶,叹道:“你是真大方啊,这淮南的米价可不低。”
柳煜示意一旁的人来接他的木勺,他在身上擦了擦手,专心致志的与我讲话,“绵薄之力罢了,这地方的难民可真多……”
方说着话,前方原本好好排队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躁动起来,纷纷摔了碗,以普通人根本达不到的速度朝西北方向冲过去。
西北方向……秦离!
我下意识的看向那个方位,数十名难民模样的人,在靠近秦离后,纷纷抽出了不知藏在哪里的凶器,目标明确的朝一个人刺去。
几乎瞬间,秦离身后的那几名护卫,以猛虎下山之势,挡在了秦离面前,与此同时,兵器相交的刺耳之音,惊吓了其他难民,现场顿时混乱起来,跑的跑,散的散,都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柳煜用来盛粥的那几个木桶在混乱之中倒了一地,白花花的粥洒了一地,看着好心疼。
柳煜可没时间心疼那些粥,他赶紧拉着我跑,尽量远离那打斗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