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他总是不甘心，既不甘心住在破旧的城中村出租屋里，也不甘心本来到手的名额，就这样成了一场空。
姚欢聚并不是毫无办法的，他当然记得那个联合培养计划的负责企业就是时鱼他们家的。
这大抵是上天留给他的，悲惨而决绝的后路。
从那次在食堂给时鱼买过饭之后，时鱼并没有再联系过他。
可姚欢聚如果想找时鱼的话，多少也能找出理由来的，他可以让时鱼还他那顿饭钱，还有另一件，姚欢聚这时候才想起，他的围巾还在时鱼那儿。
姚欢聚想着，他到底该用什么理由让时鱼帮助自己，他自己是拿不出一百二十万的，他能以什么为代价让时鱼帮自己呢？
想着想着，姚欢聚就笑着流泪了，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时鱼这种人，也不是没有听说过那种人常做的事……
不过都是一场肮脏的交易罢了。
为了梦想的纯洁，人居然要先变得肮脏么，姚欢聚想，那又怎样呢？为了得到那个名额，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什么都可以付出，他什么都可以做。
姚欢聚修修改改，想让自己的意图不是那么明显，只要能让时鱼重新燃起对他的兴趣，想起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就够了。
他在给时鱼的信息中写道：“请问，我那条围巾是不是还在你哪里？可以约定一个时间、地点还给我吗？”
时鱼收到姚欢聚消息的时候，正在舞池低下的卡座里喝酒，酒保小哥认准了他这个“冤大头”，一晚上光盯着他一个顾客宰了。
要不是看舞池里那个男孩跳舞好看，时鱼早走了，那舞虽然跳的好看，但是时间长了，看的次数多了，总归是有点腻，就像吃饭一样，不必说山珍海味，单是鸡鸭鱼肉吃多了，慢慢的都会觉得还不如清粥小菜美味。
时鱼忽然觉得真没意思，他这种“只走肾，不走心”的人，好像得到过许多快乐，然而在一次一次所谓的“快乐”过后，剩下的还是无边的空虚。
他越想越难受，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他身边的朋友不是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代表，时鱼突然想，或许，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好好谈一段恋爱了？
时鱼这想法刚刚出现的那一刻，他的手机上就收到了来自姚欢聚的信息。
好像冥冥中，本来荒唐的想法都昭示着实现的可能性。
时鱼高兴起来，快速的打字回答道：“晚上就可以！”时鱼急着回家去找围巾，放下酒杯就往外走。
时鱼答应了人家晚上到w大去送围巾。结果他回到家把家里翻了个遍，怎么也找不到那条围巾了。
时鱼急得挠头，不过转念一想，他找不到围巾也好。正好一会儿见了姚欢聚，带他去商场买一条，这不正好，又多了一场相处的机会！
时鱼确实是有点喜欢姚欢聚的，这喜欢倒也没有太深刻，只是姚欢聚正好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而且符合他喜欢的类型的同时，却又比他以前相处过的那些人更单纯，更可爱……还有就是，时鱼真的想好好谈一场认真的恋爱了……
时鱼到学校的时候八点多，他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仿佛是为了向老天彰显，他不再游戏人间，他真的有好好谈恋爱的诚意了，时鱼还专门下车，站在夜晚的冷风里等人。
他穿着骚包的灰色大衣，又十分臭美不肯系扣子，十二月的冷天里，着实冻得他够呛。
好在姚欢聚不到二十分钟就来找他了。
时鱼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但是他这人能装，依然风度翩翩的给姚欢聚拉开车门，笑着说道：“小摄影师，请上车。”
姚欢聚把自己裹在羽绒服里，这是一场出卖灵魂的交易，从上了时鱼的车的那一刻，这场交易就开始了。
时鱼关上车门，缓了半分钟，他才算暖和过来。
他看着旁边的姚欢聚一直低着头，一直在摆弄自己羽绒服的拉链，好像在考场上做选择题，不知道abcd究竟该选哪个的小学生。
时鱼笑了，说道：“小摄影师，这个名字是不是太太长了？可是直接叫名字的话，又显得很生疏。你有什么昵称吗？”
昵称？姚欢聚想起程凤都是叫他“欢欢”，他觉得无比愧疚，他不敢想起程凤，此时的程凤在哪里呢？在巫山酒店里洗碗？低头哈腰的当服务员？在寒冷的夜风中骑车子回他们的家？
姚欢聚悲哀的想着，他和程凤，早就渐行渐远了，等他勾搭到时鱼，等他得到联合培养计划的名额，等他去了英国，那时候，他就可以把程凤这个累赘丢下；那时候，他们就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姚欢聚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
时鱼凑近了姚欢聚帮他系安全带，声音温柔而暧昧，像波动的温泉，像渺远的漩涡，他说道：“那么，我以后就叫你欢欢，可以嘛？”
姚欢聚闭上眼睛，把一滴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了，再睁眼眼睛时，依然是可爱的笑颜，他回答道：“好呀。”
他以前觉得自己欠程凤的，一辈子也换不清；然而这一刻，姚欢聚却无耻的想着，他为程凤流下这一滴泪来，往后，他再也不欠程凤什么了。
时鱼带着姚欢聚去商场买围巾，往二楼去的电梯发出惨绿色的光，像一条通往梦想的捷径。
时鱼颇有兴致，拉着姚欢聚转了好几个柜台，问姚欢聚喜欢哪种款式尽管挑。
姚欢聚没有什么心情买围巾，他随便指了一条，开票的时候心里却惊了一下——那条围巾的价格快顶上他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
买完围巾，时鱼又拉着姚欢聚去商场四楼新开的餐厅吃饭。
时鱼心情简直越来越好，帮姚欢聚铺餐巾纸，倒饮料，切牛排……忙的“不亦乐乎”。
虽然他想正经谈恋爱，但用的还是以前泡小男孩的那些手段。要说真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心境上的不同，时鱼洋洋得意，甚至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参透“恋爱的真谛”了。
姚欢聚只吃了一点东西便有点难受了，说不上是心理的难受，还是生理的难受。姚欢聚想起自己读过的路遥先生的那本《平凡的世界》，其有一个情节是，主角孙少平被田润叶邀请去她二爸家吃饭。
姚欢聚忽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他没有任何错，每一个努力的活着平凡人都没有错。
他不怎么想吃饭了，便开始看着时鱼吃。
他不知道时鱼是怎样的人，喜欢什么，年龄多大，他只把时鱼当成自己往上爬的阶梯。
可若抛去利益这一层，若他有机会和时鱼相处，他会慢慢的喜欢上时鱼这个人吗？
姚欢聚不知道答案，他也没有机会寻求答案了。
时鱼看姚欢聚懵懵的盯着自己，觉得好笑，他也放下餐具，淡笑着看过去，问道：“欢欢，你怎么一直盯着我，我这么好看嘛？”
姚欢聚诚恳的点头，乖乖的模样像一只小兔子。
“欢欢，你太可爱了。”时鱼越来越觉得姚欢聚这人有意思，在时鱼的记忆中，他没有对他从前的那些情人，用过“可爱”这个词。
他倒是夸过周不喜可爱，但周不喜的可爱与姚欢聚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姚欢聚好像害羞的低下了头，其实他只是在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就可以问时鱼联合培养计划名额的事。
两个人吃完了饭，时鱼送姚欢聚回去的路上经过w城的中心广场，那里不知道在搞什么大型庆典活动，广场上在放烟花。
腾空的色彩是旧日回忆的瞬间，偶然相遇，同时欢呼人群中间，只有他们两个，本来无关，永远无关。
姚欢聚慢慢地将脸靠近车窗，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夜空中绚丽的烟花，他是那样羡慕，又是那样孤独。
时鱼将车停在广场道路一边，他看着姚欢聚憧憬的样子，笑着问道：“欢欢，你想过去看看烟花吗？”
姚欢聚恍惚的神思终于回归，他摇了摇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张了张嘴，仿佛不知道应该称呼时鱼什么，最终还是叫道：“……时鱼”
“嗯？”时鱼觉得姚欢聚叫自己的名字还挺好听。
“w大联合培养计划的最终名额，应该是由你们公司确认吧。”姚欢聚声音颤抖，仍然坚持着说下去。
时鱼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在烟花下，他的美梦就这么被击碎了。
他第一次想要认认真真的谈恋爱，然而对方只不过是想要利用自己。
时鱼当然记得考试那天，在楼道碰到过姚欢聚。姚欢聚想要那个联合培养计划的名额，找自己是最快、最有效的途径。
这手段时鱼见的太多了，他从前那些情人，有想从他这里要钱的；有想从他这里要资源的。
他本来以为姚欢聚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时鱼凉薄的笑着，刚才的温暖与甜蜜像一个梦，他说不清自己的恼怒还是后悔，只是气愤的发动汽车，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w大的校门口。
姚欢聚知道时鱼生气了，但是他不懂时鱼为什么生气，时鱼这种人，不就是用自己的资源和钱，来找各种各样的情人么？姚欢聚觉得自己想的一点都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