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开窍
薛钧泽是陈松问祝星星急不急着做金疮药的时候到的卫生所。
祝星星的一声“急”让他的手僵在半空，想起薛前进说两三天后离开的事。
于是，他将花和装了白糖糕的碗放在地上，默默离开。
接下来的一天，祝星星做事时总是心不在焉，不是将洗过的药材再放入水中，就是炮制药材的时候没注意火候。
临近下午下工的时间，她走神得更频繁。
祝云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取出怀表。
他摸了摸下方的照片，轻叹一口气，盯着表针跑圈。
“星星！小心！”孙思思惊呼，握住她抬起的手。
祝星星这才发现铡刀下的药材不知何时已经滚到旁边。
孙思思将她往旁边的椅子推，连忙道：“我来切就可以，你坐吧。”
祝星星心虚地往药房的方向瞟了一眼，沉浸于制药的陈松和在他旁边打下手的李老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松了一口气。
刚坐下，她便感受到强烈的注视，一抬眼，发现祝云朗在朝她招手。
“过来，推我去牛棚，带你去认认脸。”祝云朗已经收好怀表，将薛钧泽的药放在膝上。
祝星星快步朝他走去，临走前还不忘跟陈松和李老打招呼。
路上，兄妹二人没有说话，只有轮椅碾过石子的声音。
祝云朗突然开口，道：“他肯定喜欢你。”
“他喜欢我？”祝星星整张脸都木了，呼吸变得绵长而轻，小声重复。
在那一刹那，很多关于薛钧泽的画面从她的记忆深处飞驰而出，占据了她的大脑，她的步伐变得机械僵硬。
“嗯，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你是我们家最可爱的小孩。”祝云朗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祝星星这才反应过来他讲的是祁东阳，但她还是抑制不住脑海里不断冒出的画面。
此时，她觉得热气正在源源不断地侵占她的脑袋，脸和耳朵开始发烫。
“哥，他，他对妈妈怎么样？”祝星星清了清嗓子，问。
她不知道，脑子里残存的记忆不多，只留下了那人很爱母亲的深刻印象。
“嗯？”祝云朗先是开心，然后疑惑，不过很快就知道祝星星口中的“他”是谁。
他又想起覃豫祥的话，以及祝星星之前对父亲的印象，心想，或许可以趁机改变一下她的看法。
而且他从小到大见过的父母甜蜜恩爱的画面数不胜数，随口都能说出十几二十件事。
“妈妈很喜欢花，有个小花园。”祝云朗说。
祝星星仿佛闻到了茉莉花的清香，浅笑，道：“有很香的茉莉花。”
“对，妈妈最喜欢往你的床边放茉莉花了。小花园里面的所有花都是他找来的，陪着妈妈一起种下去的。”
“妈妈喜欢画画，他不懂，但是有空就会坐在她身边看她画。”
“妈妈很喜欢吃桃酥，但不能吃太甜，他就专门去学做桃酥。”
“他还给妈妈做过旗袍。”
讲起这件事，祝云朗想起挂在母亲衣橱里那件版型奇特的旗袍，眼里盛满了笑意。
祝星星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身材魁梧的汉子在面对柔软的布料时手脚无措，满脸慌张。
“他是一位好丈夫，也是一位好父亲。”祝云朗说。
祝星星幻想的画面被戳皮，她脚下一顿，很快又抬腿往前走。
两人间的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送花、安静的陪伴、做饭……祝星星总结着祝云朗说的种种，刚因他不合时宜的话消散的热气又重新占据她的脸颊及大脑。
她悄悄深呼吸了几次，又问：“那妈妈对他是怎么样的？”
祝云朗想起小时候的事，周遭气氛变得低沉，道：“当时他经常出任务，妈妈一整宿一整宿地睡不着。有一次——”
他突然停住，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有一次他重伤昏迷，所有人都说他活不下来了，只有妈妈一直守在他身边。”
祝星星突然想起原著中祝云朗得知原主死亡的消息时的一段内心描写。
【祝云朗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一直把镰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死神先挥刀带走了他最宠爱的妹妹。
那一晚，他没有合上过眼，脑海里不断浮现年幼时父亲重伤的场景。
那时，他才六岁。突然被家里的司机带到医院，所有的人围着病床抽泣，他母亲几乎哭晕在床边。
他已经记不得是谁将他拉到床边，他看见了平时对他很严厉的父亲躺在床上，父亲面色苍白、毫无生机。
更多的记忆他已经想不起，只记得那晚的病房，进进出出了几百号人，每个人走前都对他母亲说节哀顺变。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死亡的概念。
尽管此后的人生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始终忘不了当时大脑的麻木。
同样的感觉，在今天又一次浮现，但是妹妹是真的死了，死在异乡。】
每个字眼清晰地印在祝星星的脑海中，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对不起。”
“已经过去了。”祝云朗拍拍她的手。
下一秒，零散的脚步声搅乱了两人的谈话。
祝云朗还坐着轮椅，两人走的是平常村里人走的路，恰好遇上下工，容貌出众的兄妹二人引来不少注视。
两人越往牛棚走，路上的人越少，最后，只剩下牛棚的那几个人，薛钧泽也在其中。
“薛钧泽。”祝星星朗声道。
所有人回首，只有薛钧泽一直看着祝星星。
其余人看到祝云朗则将视线移向祁东阳，显然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
祝云朗将药递给祝星星，自己摇着轮椅拐入一条小路，祁东阳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跟上。
见祝星星朝这边走，孔慎和赵文道用戏谑的眼神看了薛钧泽一眼，便识趣地先回牛棚。
很快，路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祝星星走近，薛钧泽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窜到她的鼻尖，让她莫名有些紧张。
她捏了捏衣摆，递出药，道：“治耳朵的药。”
“谢谢。”薛钧泽移开视线，捏紧药包。
祝云朗和祁东阳并没有走远，看着祝星星二人。
“你来找我就会为了看这一幕啊？”祁东阳望着祝云朗拳头握得青筋突起，忍俊不禁。
祝云朗骤然放松手上的力道，说：“星星喜欢，我不会阻止，但是我要确保对方值得。”
“那你可就放一万个心，虎子这小孩，真的没得说。”祁东阳说。
祝星星和薛钧泽相对而立却不看对方，沉默了许久。
祝星星低头，踢踢地上的石子，问：“明天下午，一起上山吗？”
“没时间。”薛钧泽拒绝。